晏月刚刚送走姜炎,还没来得及坐稳,就又有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晏月回过头来一看,不禁愣了一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车月。
她怀着身孕,大概有四五个月大了,当初她看到她和哥哥在一起,还伤心地以为她嫁给了哥哥,并且有了他们的孩子。
车月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知道她误会了,没有等她开口,忙辩解道:“这个孩子不是炎哥的!”
晏月的脸红了一下,移开视线,低声道:“我知道!”
“我刚才去夫人那里了,见你们不在,就猜想你们可能在这里,就一路找过来了,怎么?炎哥走了吗?”车月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姜炎的身影,不禁问道。
她点了点头,说道:“嗯,他刚走一会儿。”
她拿了一把椅子过来,车月也没有推辞,坐了下来,看着她笑吟吟地问道:“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
“嗯,”她点头道,说完又补充道:“这里是我住过最好的地方了!”
车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要不是八年前她对她说的那番话,她也不是选择“诈死”,也不会独自一人在外面过了那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对不起!”
晏月怔怔地望着她,嘴角边慢慢咧出一丝笑容,冲她摇了摇头,道:“你没有必要和我道歉,你们没有错,我也从未怪过你们!”
车月的眼睛里露出一丝震惊,死死地盯着她道:“真的吗?”
晏月的表情平静,她说的都是真的,对于以前自己所遭遇的种种,她有的也只是不解而已,她没有责怪过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她!
“我知道你那么做也是为了哥哥好,我怎么会怪你呢?”
车月不可思议地盯了她半晌,嘴里不禁泛起一股苦涩,她冲她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道:“晏月,对不起,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当年我那么做,确实是为了炎哥,我害怕你会给他带来伤害,但是,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喜欢炎哥,从小就喜欢,甚至在你还没有出世之前!”
晏月并没有表现出车月料想得那般惊诧,关于车月喜欢哥哥的事,她很早就知道了,她那时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车月看向哥哥时露出的那种爱慕的眼神,她还是看得出来的!也许,她没有出现的话,他们真的可能会成为一对儿吧!
“他是这个世上最杰出也最伟大的男人,他值得所有人的爱慕和尊敬!”
晏月想了想,静静地说道,不慌不乱,不卑不亢,巧妙地化解了这个让人有点尴尬的话题,车月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能将那些陈年旧话又全都咽进了肚子里面。
“你说的对!”她自嘲地笑了笑,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你可能已经知道了,炎哥这几年一直都是单身一人,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曾经还苦苦地等了他好几年,但是他就像铁了心一样,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我知道他的心里面一直都留着你的位子,即使你已经‘死’了,他依然死死地守着那个位子,并不肯接纳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子!”
车月停了下来,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张愈加惊艳、恬淡的脸庞,心里面不禁叹了口气,她就像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任谁到了她的面前,都会被隐去光芒而自惭形秽!
她输给她,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只是……
“你当初既然选择了要离他而去,如今却又为什么要与他相见?”车月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她知道自己这么问很不礼貌,对晏月来说也很残忍,但是,她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她已经嫁了人,第二个孩子也即将出生,她不会再不切实际地奢望炎哥的爱情,她只是对他们两人之间那超脱了生死、超脱了世俗的爱情所不解,她不明白这个世界缘何会有如此坚固的感情?
晏月的脸上渐渐地现出一片迷茫,她为什么要来?完全是来自她内心的召唤!没有他的八年,她就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感情,也没有任何生机,她每天的生活就好像是行尸走肉般,对他的思念变成了对她的最大折磨!
她原来并没有打算与哥哥相见,她只是想远远地守望着他就好,只是事情从一开始就偏离了预想的轨道,一切似乎就是那么歪打正着、误打误撞,她也不知道为何就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一步,她不但见到了哥哥,还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新娘,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如在梦中,是那样地不真实!
她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待半晌过后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正好望见一直等着自己回答的车月,不禁歉然地冲她笑了笑,道:“对不起,我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车月摇了摇头,又迟疑了一会儿,看着她,一道凌厉的目光闪过眼底,说道:“你这次回来,难道就真的不怕再给炎哥,给这个部落带来什么灾难吗?”
晏月的脸上微微一怔,她的性子这么多年竟然一点没变!
车月看到了她的表情,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歉意,迟疑着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晏月缓缓地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在问我为何八年前我因为同样的原因选择了‘死’去,而八年后又不惜跋山涉水地跑过来找他?”
车月的脸上不禁现出一丝尴尬。
晏月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第一,我从来没有觉得烈山族的灾难是由我引起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非要将那些算在我的头上;第二,如果那些灾难果真是由我引起的,或者因为我的原因,烈山族真的又出现了什么新的灾难,那么我……”
晏月突然停了下来,车月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变得十分紧张。
她缓缓地低下头,沉默了良久,紧盯着自己的双手,低声说道:“如果我的到来真的给烈山族带来了新的灾难,那么我会当着他的面离开……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而是彻彻底底地离开,离开这个世界!”
车月猛吸了一口冷气,眼里现出了一片惊诧。
晏月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浮现出一抹凄然,道:“你知道吗?这些年的我全是因为他才活下来的,我的出世原本也是为了他,没有他,我的生命早就走到了尽头!”
车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她望着她的脸,竟是一动不能动。
她脸上的笑容璀璨而落寞,表情凄然而又坚决,她轻描淡写般的几句话却深深地震撼到了她,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他们的感情坚固得能够经受得住生死?
她不禁感到汗颜,这样的感情,别说是她,世间恐怕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撼动了吧!
她不知道是怎样走出那间屋子的,她其实原本是想邀请她这两天住在她的家里的,不过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因为自己的坦诚感到了莫大的放松,也因为她的坦诚而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
她唯有祝福他们!
时间紧迫,婚礼在紧张地、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几乎所有的族人都投入到了这个比任何节日都要重要的活动中,整个烈山族都弥漫着一种喜庆的氛围!
晏月这两天就如同在梦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婚礼,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和不安,姜炎一直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从未放开。
三天的时间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烈山族上下仍然是一片祥和,对于即将到来的首领的大婚,族人们表现得似乎比他们两位新人还要激动,还好,一切相安无事,并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这一天,终于在惴惴不安中到来。
大家很早就都起来了,一早上,琨的妻子都在忙着给她梳洗打扮,貅则在她的身边转来转去,兴奋地聒噪个不停。
“晏姐姐,你嫁给了首领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他仰着头,认真地问道。
晏月看着他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你要是想我的话,可以随时去看我呀!”
“可是他会吃醋的!”他大声地说道。
晏月愣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不知该说些什么。
“貅,胡说些什么?”琨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一下貅的头道。
貅摸了摸小脑袋,认真地对父亲说道:“爹,是真的,我每次一靠近姐姐,首领都会一脸严肃的表情,就好像我会把姐姐抢走了一样!”
他嘟着嘴,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貅,那是首领爱姐姐的表现啊!等貅长大了,也会像首领一样,小心地保护好自己的女人的!”琨的妻子一边给晏月梳头,一边笑着对貅说道。
貅冲着母亲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嗯,等我长大了,也要娶一个和姐姐一样的妻子!”
他又转头看向晏月,拍了拍他的小胸脯,大声道:“姐姐,要是哪一天首领欺负你,你一定告诉我,貅去给你出气!”
晏月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喉间有些哽咽,她冲着貅虽然稚嫩却无比坚定的脸庞,使劲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姜炎如期出现在了门口,他的笑容淡然而幸福,目光深情而温柔,他冲她慢慢地伸出手来,她则羞红着脸,站起身来,朝他款款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