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缕天魂终于重新注入姜炎的身体,过往的种种,也终于统统涌上心头,是喜是悲,是怨是恨,是痴是念,他已经分不清楚!
身体里面肆意冲撞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安稳下来,只是胸口那份窒闷、那份痛楚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脑海里面的女孩,他一直莫名觉得有所亏欠的女孩,原来一直一直都是她而已!
不仅如此,晏月,小星,阑珊,原来他在不同时空、不同身份爱着的女人,自始至终也只是她一个!
原来,他亏欠她的并不只有一世!
巨大的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无法原谅自己,伤害月儿的虽然不是他,却因他而起,枉他还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那份心痛,那份懊恼,那份无法释怀的悔恨,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和她,就像是两个触犯了这个世上生存法则的人,他们的爱从一开始就注定被天地所不容,经历了这么多世,却无一例外地历尽了万千磨难,终究无法携手终老,或死,或分,不得善终,不能相守!前世今生,数次的生命轮回,始终绕不过去的都是几近相同的悲惨宿命!
他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如今一切却在一夜之间悄然转变,从今天开始,他要做个彻底的唯心主义者,他不相信宿命,不相信他和她之间会注定有始无终,他们已经错过了太长时间,这一世,他会选择主动出击,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让他们的爱在这一世里开花结果!
胸中的那份烦闷终于随着曙光的来临渐渐地隐去、消失无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深邃如夜的眼眸中蓦地闪过一抹精光,耀眼如白昼,坚定如磐石!
他是日神姜炎,他回来了!
一缕晨曦洒进了屋子,终于赶走了一夜的黑暗,他的面色沉静,目光如炬,双腿落地,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昨夜,他依稀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窃窃私语。
门被打开,果然,凌天和洛灵儿直挺挺地跪在门口!
“王爷,对不起!”
凌天低着头,神情憔悴,整整一夜,他的内心都被强烈的悔恨和不安所折磨,此时的他恨不得王爷会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他的心里可能才会稍稍好受一些。
灵儿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却突然面露惊恐,伸出一只手指着他,颤抖着说道:“哥,你的头发?!”
凌天心中一惊,忙也抬起头来,在看到王爷的瞬间,不禁也愣住了!
“王爷,你的头发怎么……怎么变成了红色?”
姜炎眉间微微一皱,沉默了片刻,转身返回屋子,来到了一面镜子前。
他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口传来阵阵疼痛,自己头上那满眼的红色,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瞬间吞噬了他的心!
过了良久,那抹噬心的痛楚才慢慢地在心头隐去,细密的汗珠隐隐浮现在他的额头上,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裂开嘴,露出一抹苦涩,别人都是一夜白头,他却是一夜红发,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最好的惩罚,惩罚他始终无法保护最心爱的女人,也提醒他以后的日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呆呆地站立了许久,他才恍然回过神来,默默伸手擦去额上的汗水,转身又走出屋子,将跪了一夜的两个人小心地扶了起来,凌天还好些,因为跪的时间太久,灵儿几乎已经无法站稳!
他的眸色之间闪过一抹沉重,语气中带着一丝丝责备,叹声道:“你们这是何苦?”
灵儿抬头望着他,目光中露出愧疚和难过,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哥,珊姐她真的去找司空奕了吗?”
他的面色变得凝重,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凌天低着头,脸色死灰:“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擅自将阑珊接来,她就不会知道这些,也不会为了满城的百姓,牺牲了自己!”
从知道阑珊去找司空奕的那一刻起,自责与悔恨就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凌天的内心,他痛恨因为自己的糊涂而酿成的大祸,害了阑珊,也害了王爷!
姜炎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凌天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必要自责,就算没有你,她一样也会知道,一样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知道你的心里难过,因为我和你的感受是一样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默默承受这一切,相信我,我会尽快救她出来的!”
凌天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升起一份莫名的惊讶,因为他从王爷的眼中突然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强大,似曾相识又与众不同!
“王爷!”他不禁呆呆地叫出声来。
姜炎冲他微微笑了笑,扭头看向灵儿,说道:“怪不得我失忆的那段时间,对你的感觉如此熟悉,原来你果真是我的妹妹!”
洛灵儿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低下头诺诺道:“可是我这个妹妹太任性,做了许多错事!”
姜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凄然,脸上却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谁都难免会犯错,只要能改就好!我也犯过错,而且犯的错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多,都要重,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努力地去弥补我所犯下的过错!”
凌天和灵儿静静地听着,这一夜过去,王爷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又或者,是他将内心的苦与痛统统地隐藏了起来,他要和她一样,选择独自承受这一切!
“王爷,别忘了,你还有我,不管在什么时候,也不管是刀山、火海、荆棘还是荒漠,我都是你的急先锋,只要你说一句,我凌天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凌天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表情看起来难掩激动。
灵儿望着他,身上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少顷后才又转回头,抬头看向姜炎道:“哥,凌大哥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们大家要一起扛才是!”
他看了凌天一眼,又看了看灵儿,沉默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道:“嗯,我知道!”
就在这时,庭院对面的房门猛地一下被推开,南宫影披头散发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路踉跄着向着他们的方向跑来,姜炎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南宫影很快来到他的面前,却在看到他的同时,脸上不禁现出一抹惊愕的神色,吃吃道:“尘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姜炎眸色暗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动作迅捷地伸出手去,轻轻扒开了他胸口的衣服,然后一颗心猝不及防地猛坠了下去!
口中涌起一丝酸涩,这果然是她的行事风格!
南宫影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今日一觉醒来,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里面那股杂乱无章又让他昏昏欲睡的力量突然蹊跷地消失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果然,那个让他生命岌岌可危的血手印一夜之间荡然无存,他当时心中的震惊可以想象,可是,面对他的咄咄逼问,熊霖却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地什么都不肯多说。
“是阑珊,阑珊救了我,对吗?”他望着姜炎,语声颤抖着说道。
姜炎的眼睛闪过一抹沉痛,却没有回应。
南宫影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目光看起来更加急迫:“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姜炎什么都没说,只是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姜炎的表情让南宫影的心里更加地慌乱,他转而看向凌天,急声问道:“凌天,阑珊到底怎么样了?快带我去找她!这个孩子,怎么总是干些傻事?”
凌天的眼里露出深深的悲伤,他看了一眼姜炎,转回头停顿了一下,语声悲痛地低声说道:“皇上,阑珊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南宫影面上一愣,脸上不禁露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跺脚喊道:“你们到底在瞒我什么?阑珊她到底怎么样了?她不在这里又会去哪里?”
“她去找司空奕了!”姜炎面色平静,轻轻开口说道。
过了半晌,南宫影才从愣怔中缓过神来,他的眼睛泛红,突然抬起手给了姜炎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她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羊入虎口?”
这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也没有来得及阻止!两行泪从南宫影苍白的脸上流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儿子脸上被自己打出来的一片瘀红,心中不禁悔恨交加,反手又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是我没用,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不,她不是您的女儿!”姜炎直视着他的眼睛,突然开口淡淡说道。
此话一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南宫影!
姜炎面沉似水,他慢慢地扫过所有人,眼里透露出一种坚定的不容置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缓声说道:“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一直,一直都是我的妻子!”
他不再多说,默默地转身离去,留下了一脸错愕的南宫影!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南宫影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扭过头看着众人说道。
洛灵儿再也忍不住,向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南宫影的身前,仰头流泪道:“爹,哥他说的没错,姐姐她不是您的女儿,我才是啊!”
南宫影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洛灵儿,又抬头看了一眼身边默默垂泪的梅天香,只觉得脑中一阵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