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星空浩瀚。
已是夜半之时,小芮尚未入睡。不知为何,她竟想起今晚所遇的那位盛公子。
真是奇怪,她怎么会想起他呢?
若说他温柔体贴,待人友善,倒不假。但这只是昙花一现的虚梦。这人喜怒无常,虽不是地地道道的恶人,但也未必是什么善人。
自己难道是被他的样貌吸引了么?
但……哪个女人不喜欢帅哥呢?
此刻,她对他,心内就像是敷了层玻璃,透光。光来了也去了,留不下,怪陌生。但陌生间,却照出恒温来。仿佛她与他,有过什么纠不清的瓜葛——可她自出生以来,她的世界里并没有他留下的痕迹。
她想起来了,盛公子说她与他的一位故人容貌相似。她想,这或许是缘分罢。
可恶,她又想到了替身文学。
她是不喜欢当替身的。虽说盛公子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于J他这性格,她是深恶痛恨。
唉,怎么一块冰山会被雕出一副盛世美颜呢?
小芮在失眠之中想起了在现代的师傅。不知师傅过得怎么样了?他的眼疾还有没有发作呢?最近有没有偷偷喝酒啊?在现代,养大她的人是她的师傅。师傅很神秘,终日穿着一套深黑色的唐装。他的工作也很隐秘,他从不说自己在干嘛。小芮只知晓他会医学,会考古学,会很多很多本事,可她却不知他到底在从事何种工作。
在现代,她从未为生计发愁过,师傅对她基本上是有求必应,于是她在现代活的惬意而轻松。今天见到的老伯,神似师傅,却又有些不像师傅。例如,师傅的眼睛很大,彤彤有神,而老伯的眼睛很小,像是刻意遭受过某种伤害。还有老伯的面部构型,显然是与师傅的面部构型有些不一样的。可不知为何,老伯的言行举止却总让小芮以为师傅就在她身旁。
入睡了。小芮满头大汗——她睡的并不安慰,梦来了一桩又一桩。
梦里,好多血,小芮身旁有很多人。人来来往往,四处奔窜。小芮惊慌,不知所措。她听到有人在喊“芮儿——”,又是这个名字。小芮想,芮儿,到底是谁?是她自己亦或是他人。还是,今日那坟的主人?
“啊——”,有人惨叫。小芮转身,又是血,满地的血,一点一点的汇聚成河流般流淌着,流淌着。她看见,一个铠甲之士被一个血溅满身的人一剑捅死。二人面部模糊,她看不清楚。可不知为何,泪滚落,是冰凉的肌肤与热泪相迎,像一点一点的敲击碎冰般敲击着小芮的心,让小芮痛不欲生。为何痛,她不知晓。她只知晓心痛到窒息,像是地母在拥抱她一般,让她头晕目眩,不敢相信这所发生的一切。
好奇怪,梦发生的仿佛是真的一样。她不知为何会梦到这一切。从始至终,她不认识这梦中的人,可她却为他们而痛心。
迷迷糊糊,晕晕沉沉。压抑、血腥的一切,让小芮想从梦里挣扎醒来。她狂逃,她狂奔。可是一切仿佛都是禁锢住的牢狱,她像是被吞噬在其中。她出不去,她逃不走。
“芮儿,芮儿,我错了……”
“芮儿,我真的错了……”
小芮四处张望,到底是谁在叫“芮儿”。
“我不是……”小芮在梦中低囔,“我不是……真的不是……”
小芮从梦中惊醒。她起身,感觉头上放了条热毛巾。她抬头望去,原来是老伯在身旁。
“做噩梦了么?”老伯道,“夜里听见你叫,我便过来了。听你声音,像是入梦深,痛苦的很,我便给你敷了些药。”
“药?”
“驱梦药。”老伯道,“身陷噩梦,敷此药,脱离苦海。”
原来是驱梦药。小芮忽然想起,师傅曾经也研究过这个。她一直不理解此药有何用途。她想,若人醒了,那梦自然便散了,何须驱梦药呢?
“这是您制的药么?”
“嗯。”老伯点头,“如何?”
如何呢?小芮如今是醒了,额头上清凉爽快,梦里的恐惧如烟消散。“没那么怕了。”小芮长呼一气,“很清凉。”
“没敷药前我想喊醒你,但你睡的沉,怎么都喊不醒呢。”
“这……”,小芮记得她在梦里确实挣扎着逃不出来,“看来老伯您的药好啊。这一敷,我就醒了。”
老伯取下小芮头上的毛巾,“好啦,放心睡罢。”
“我不会再做噩梦罢。”小芮有些后怕。
老伯不知为何叹了一气,仿佛该做噩梦的人是他。“驱梦药,驱心魔,你放心睡罢。”
小芮躺下。
老伯摇摇晃晃的走出去。他每走一步,身躯不稳,差点要跌倒。小芮起身要去扶他,老伯摇摇手,一拐一拐的离开了。
“快睡罢,明早就起不来咯——”
老伯调侃的语气,加上笨拙的步伐,恍惚间,小芮以为他就是师傅。
溪水淙淙,鱼虾嬉戏。
三个孩子光着脚丫,齐齐坐在石板上。其中有两个男孩,手里都拿着网,说要比试谁捉的鱼虾多。长得高的男孩身着朴素,面容清秀,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水下的情况。长得矮的男孩身着华丽,容貌俊秀,顽皮热闹。女孩手里提了一个小木桶,一身粉红长裙,眼巴巴的望着平静的溪面。她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似乎比两个男孩年龄都要小。
两个男孩看她来了,都逗她顽。一个稳重,一个闹腾。
不过是小鱼小虾,游淌于溪水泥沙间,却成了孩子们的兴趣。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捉啊。”女孩道。
“不急。”高个子男孩回道。
矮个子男孩不知何时捉来一只促织。促织一身青绿色,腿长,跳的远,富有战斗力。女孩的目光很快便被它吸引。
突然,高个子男孩向他俩“嘘”了一声。他们立即紧绷精神,全身贯注地盯向溪面。
平静的溪面下,游淌着几条小鱼和小虾。高个子男孩做出手势,矮个子男孩和女孩会意,三人摆好阵营,拿好工具,一齐伸到水下,要捕那几条小鱼小虾。女孩脚下是青苔,她没看清,一屁股坐在了溪水上。矮个子男孩手快,一把拉住女孩的手,但重心不稳,他自己也跌坐在溪水上。高个子男孩没有滑到,他捉到了好几只小鱼小虾。
女孩和矮个子男孩的衣服都湿了,高个子男孩只湿了裤脚。
“捉到了几条小鱼和几只小虾?”女孩看到了高个子男孩手上的鱼虾后,早已忘记屁股上的疼痛。
“三条小鱼,三只小虾。”高个子男孩答道。
他们三人又坐回石板上。小鱼和小虾被他们放到了木桶里。
高个子男孩道,正好三条鱼,一人一条。剩下的三只虾,高个子男孩要带回去给宫里的小太监。
“那条最小的小鱼是我的。”女孩道,“我要给它取个名字。”
“我也要给我的小鱼起名字。”矮个子男孩道。
“我的大鱼叫丰岳。”高个子男孩道。
“我的......我的叫......”矮个子男孩挠了挠头。
“我来给你起。”女孩自告奋勇。
矮个子男孩点点头。
“我爹爹说如今是太平盛世。这条小鱼和我们一样,活在这太平盛世里。这条小鱼,就姓盛吧。”女孩道,“它自幼活在这水里,离不开水,要不,我们就叫它盛思涧,如何?”
矮个子男孩点头,面容带笑,似乎很满意。
“那你的这条叫什么呢?”高个子男孩问女孩道。
“她就叫小芮。”女孩道。
“不行,它和你名字撞了。”矮个子男孩道。
“怎么不行。我叫简芮儿,而它叫小芮,怎么就不行呢?”女孩道。
忽然,远处有人走来。是个少年郎,一身铠甲,手上提剑。
“哥哥!”女孩最先认出了他。
“芮儿!”少年一举将她抱起。
两个男孩仰头看向他,眼里露出羡慕和敬佩。
“你们三个,是玩水了吗?”少年看到他们都湿了衣服。
三个小孩齐点头。
“衣服都湿了,咱们先回去换了衣服罢。别着凉了,又挨人骂。”
少年背着女孩走在前面。两个男孩,连跑带追,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