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早朝，太子缺席，东宫的辅臣之首也缺席了，可这前一天还是朝廷命官，后一天就成了金召这么多年除华素妃外，又一个正经封妃的人……

　　且不说一个女子之前将这朝堂搅合的几番动乱，且不说他们这么多朝廷命官两年之间，竟对一个小小女子了无办法，起码今天这朝堂上的气氛，谁也能看出，不适合追问这些。

　　明明封妃的大喜事，却是给这糟糕的天气冲刷的没有丝毫的喜气，而今天那些没有上朝的人，也是无法避免的必须接受这项已定的事实。

　　“父皇————”

　　这天御书房前，太子金泽的恳求饱含绝望。

　　本是自己的女人却生生成了自己父亲的妃子，他再多的理由，再多的立场，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司马嫣的路……绝了，他之前为她准备的，对她的补偿，让她重新燃起斗志的希望，还没送到她面前，全都消散无声了。

　　自此之后她当真只剩下一个人，他甚至连再堂而皇之接近她的资格也没的。

　　这些让金泽愤怒不已，也让公孙玉追悔不已，恨不该在他已经错了的时候便及时止损。

　　“离人呀离人，你说，在当时知道她身上情毒的时候，就终止我所有对她寄予的希望，那时候是不是就可以让歌儿少陷一些？她也不至于受苦至今？如今还落到如此地步？”

　　离人为他添上一杯苦酒，有几分凉薄的倚在他对面的小几上，幽幽道。

　　“千金难买早知道，世上最贵后悔药，说句让你心里好一点的话，你不过是犯了一个正常男人会犯的傲慢错误罢了。”

　　说着她向他举杯，嘲笑道。

　　“恭喜你慧之，聪明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给这世俗浸染了，你这声无力的感叹，多麽像那些马后炮的男人自作多情的感慨呀？多么接地气？恭喜，你入世成功了。”

　　她一饮而尽，苦酒入腹，却是撩的人心气翻涌，底眼低迷的看着红豆芊指间的骨瓷杯，她像是看了一场悲剧大戏一样置身事外的轻描淡写，眼底却是越来越是化不开的浓重郁结。

　　“可惜呀可惜，可惜了一个天际的苍鹰，一只可以横冲九霄的凤凰，给你们这些给权势浸染的男人，彻底修剪掉翅膀，关进了如同坟墓的金丝笼里……”

　　离人最后还念了什么，讥讽了些什么，公孙玉没听清楚，也给忘了身边还有离人这么个人存在一样。

　　脑海里最最清晰的，却是与司马嫣那段在到金泽城之前，她还没有逃跑之前，对她有意无意的探究。

　　当时对她不是没有疑虑，可这孩子到底是机警且灵巧的，不知不觉便将他的探寻给化去，她那突然来的孩子气，倒是让公孙玉多少有些放心起来。

　　奖励似的给她又添了一杯提神茶，可在茶壶放下的那一刻他微微一怔，心头有什么给遗漏掉的恍然让他不安。

　　可他公孙玉毕竟是公孙玉的，仔细想了下便明白给自己忽略的究竟是什么。

　　再次看面前在固定的小几前认认真真的半大孩子，目色便深了几分，这才貌似无异的问出口。

　　“嫣儿啊嫣儿，你为何是嫣儿？而非其他？”

　　“呃？”

　　司马嫣手上的笔迹委顿，转首过来，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黑葡萄玉琉璃的眸子平和非常，如同无法掀起任何波澜的沉静海面，正因为平和，反倒让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半大的孩子了。

　　一笑，又是灿烂生花，反倒让人觉得刚才那份如同镜湖水面的平静之海，都是错觉？

　　“嫣儿往昔，嫣儿归处，嫣儿繁华几多好，嫣儿凡尘几多愁，纵有三千烦恼丝，我自今朝风轻骨，不好吗？”

　　所以，他即便不做与鸽子石的交易，她也是赢的是吗？

　　这小孩，竟然让他如此主动便断了追寻她身世的念头了？

　　他好像，找了个比璞石还要珍贵的石头？

　　当时当他们悠悠哉哉行路到半月，他们离目的地金泽城还有小半月的路程时，公孙玉见识到，这块比璞石还珍贵的石头，果然不是那么容易便驯服的。

　　“咱们这样悠悠哉哉走下去可以吗？”

　　在又经过一个茶棚的休整时，司马嫣随着公孙玉下了车，一把抹掉因为风太大，将公孙玉过长的衣袖裹到她脸上的布料拂开，看看头顶已经是初秋的天高云淡，拽了拽手中的衣袖，有些不明的问这个人。

　　公孙玉却是回头瞟了她一眼，再自在不过的问她。

　　“抓紧时机赶路的话，你能在短短几天内掌握到我给你的那些功课？”

　　司马嫣想也不想的摇头。

　　公孙玉抬手便弹了下她的脑袋。

　　“这不就得了？傻孩子。”

　　司马嫣揉着给他弹痛的脑袋看着他先行一步的修长身影，低低底喃。

　　“原来你还不算毫无人性？”

　　他不是没听到，可不觉得当时有必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他自是也知，在她心底，便是他对她不算错，他也依然没权利将她拖入泥沼漩涡的。

　　“客官，用餐还是喝茶？”

　　几人一行人近了，茶寮的老翁就过来招呼一行人，坐到一张收拾的干净的陈旧方桌上。

　　这茶寮本就是靠着路边的一座不算大的小庄子搭建的，村民在除了后方的一些农作物生存，也就赚点路过之人的茶水费过活。

　　所以茶寮不算小，但也新不到那里去，只算的上干净，除了他们一行人，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商旅和马队落脚。

　　司马嫣这么个小个子，跟在他们这样一行人身边本就突兀，想来在哪里也都有持强凌弱的人的，加上穷乡僻壤的，连个好看的姑娘养养眼都没有，公孙玉一行人明显就是位高权重的，所以一般乡野莽汉也不敢随便直视，见她一个半大的孩子，还很无害的样子，便连偷偷看她的目光也变了，看得她极不舒服。

　　司马嫣躲了躲，又躲了躲，还是避不开这些过于强烈的视线骚扰，正烦恼之际颈子上领子一紧，脚下轻飘，司马嫣一怔，人已经给公孙玉一把揪在身边。

　　他过大的袖子兜头将她罩住，大手拍在她脑袋上，修长玉立的身影半弯下来，在她面前的三角眼里，笑的有些邪恶的怂恿。

　　“怕什么？你是为师的学生，以后自然有为师罩着，在为师面前乖也便算了，其他人敢对你不敬，心底不痛快，还回去便是，出了事，为师给你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