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叹息着那过去那段卑微的岁月。

　　“你无法想象，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做好母亲要求的，一切超越四岁孩子接受力的标准，想要讨好一个喜怒无常的母亲，好与不好换来的都只是一顿暴风雨的责难。”

　　“做不好很正常，没有达到她的期许，她会着急，会暴跳如雷；做好了她同样会爆掉如雷，因为她觉得我遗传了我那父亲超乎常人的智力和精神。”

　　“那段时间，我甚至都不知我究竟该如何，才能让一个喜怒无常的母亲平复下来，像个正常的女人那样面对自己的生活，面对我这个她冒险生下来的女儿。”

　　金朝真的手扶到她头上，将她这份疑惑渐渐抚平，心疼的告诉她。

　　“这些不是你的错，也不该是当时你一个孩子该做的。”

　　她笑。

　　“可当时并没有人愿意告诉我这一切。”

　　她眼中沉寂几分，又道。

　　“你更无法想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可，哪怕只是比哥哥短暂那么一瞬间的温柔注视，便是发着烧也要完成的训练，最后只是缺了那么一点点的完美，便要遭受雷霆的惩戒。”

　　那声枪响，成了她对那个人最后的印象……

　　也打破了最后对于“爸爸”这个角色，最后那么一点点的向往，从那之后，那个人无论什么时候，在她眼中，印象好像只有这么一个残酷且冷绝的形象？

　　那之后，她所完成的锻炼和任务是不是那么完美，能不能入得了他的眼，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就像哥哥告诉她的那样。

　　“在苛刻的人眼里，是没有真正的完美的，所以不用太过要求自己，你可以赢过那些人，可以确保自己无恙就好，不必成为他眼中的最好，我也一样，我们都成不了他眼中的最好。”

　　那之后，好像能够相依为命的，只有哥哥？

　　可哥哥也是不能陪她走到最后的人，而且，比她先撑不住，先走一步了。

　　“小莫儿，对不起，哥哥知道这样对你并不公平，可哥哥不能让小姿姐姐一个人在那边，哥哥得去陪她……”

　　“不————”

　　……

　　总是被抛下的那个，无论是在她无力的小时候，还是在拥有一定力量，可以保护自己，以为也可以去保护所在意的那个人的时候，讽刺的是那些个“别人”，最终选择的都不是她。

　　手上猛然加重的力道让她回神，脑袋的沉重让她撑不住的闪了一下，金朝真扶住她不稳的脑袋，继而不忍，将之怜惜的放到自己肩头，一遍遍的抚慰她给过去的旧事扰乱的心绪，一遍遍的安抚着她。

　　“没事了，都过去了，过去了，现在你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再遭遇同样的事。”

　　司马嫣苦笑不已，道。

　　“我不想成为我母亲那样的女人，爱一个人，所托非人，一败涂地，却又心有不甘，然后又竭尽全力的去报复，哪怕利用自己的身子，生下一个所恨那个男人的孩子，去膈应那个人一辈子。”

　　“不会，不会，你不是她……你是我的阿莫，独一无二的阿莫……”

　　“我更不想爱上一个我父亲那样的男人，若不能两情相悦长相厮守，我宁愿一生无爱，孤身一人。”

　　手上的抚慰停顿了下来，她却没有停下来，虽然她此时此刻能感受到他的丝毫转变，以及那份……装着他所有情绪，无法掩盖的心跳。

　　“我的世界里，一旦开始，便容不下第三个人，无论那个人是逢场作戏，还是身份不许，金朝真，你明白吗？”

　　他的这份转变，她也一点也不意外，从他肩上起来，虽然此刻有点舍不得他身上那种，有着长期浸泡药草产生的幽幽药草香，可她更不允许自己对不属于自己的一切有任何依赖习惯，索性她还没到依赖的程度，所以离开并不算难。

　　她一派坦然，金朝真反倒不安起来。

　　“阿莫……”

　　“我不想变成我母亲那样的女人。”

　　她告诉他，不留余地。

　　“我也不想有一天面对你变成我父亲那样的男人，别说那么多迫不得已，天下只有选择的不同，没有什么做不做得到，只有想不想去做的区别。”

　　她同样告诉他她的决定。

　　“我也不想强迫你做任何有违心意的选择，所以我选择最安全的方式活着。”

　　金朝真眼目中染上痛色。

　　“你还是不愿意留下来。”

　　司马嫣笑，虽然眼角还有着湿痕，平静下来，却也镇定了很多。

　　“金朝真，其实你再坦白点，自私点，勇敢点，我都敢追随你的，不为什么白头携老，便是作为君臣，你都能算的上不亚于东宫的英主，可偏偏你总是差那么一点。”

　　金朝真蹙了眉，揪痛了心尖的那块肉，她有些遗憾道。

　　“明明是在为自己而挣，为了自身而战，却还将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好吧！你的野心从对你兄长的不平而起，你身边的人有心浇灌而成，可后面若说是为众生黎民，未免过于自欺欺人。”

　　她蹙眉问他。

　　“若说百姓，东宫位居正统，资质也不差，不用你挣，用不了多久，你便是不帮着东宫，四国一统，天下百姓为一家，众生也能得救，而有你的挣，众生才苦，野心终究是野心，找再多冠冕唐皇的理由，都改变不了阴谋的本质，也改变不了你在觊觎不属于你位置的本质。”

　　无视掉此刻沉默的他，感觉手上的力道松了很多，司马嫣推掉他的手，从他床边起来，到桌边为他倒了一杯温水，又转回来，递到他手里，这才继续心平气和道。

　　“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我也不会为了这些看不见的爱呀情呀，去舍生忘死，为谁搏命，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别再纠缠下去，泥沼只会越陷越深，趁现在还能撤足，别让自己弥足深陷。”

　　金朝真一急，却是并不想就这样算了的，心有不甘的问她。

　　“若是我愿意脱离，你还会这个态度吗？”

　　司马嫣手上一顿，随即更为冷静。

　　“别说这些任性的话，殿下本身也不该是这样任性的人。”

　　金朝真急的快要跳下来，如果她不是正在床边，顺手又将他按回床上，不用多少力量便能在现在轻易将他给推回去。

　　金朝真不管自己如今的情况，着急的想要从她那里得到除了拒绝之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