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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塞上燕脂凝夜紫

繁花祭 夜宴独醉 10037 2024-11-12 19:46

  温雪春睁开眼,见四下挂着青色的布帐。

  灯火通明。

  她轻轻一挪身子,浑身酸疼,与一年前患病的感觉相似。

  她也不想动弹,便闭着眼睛静躺。

  忽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有人来到她榻前。

  一股药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传来。

  温雪春也不睁眼,兀自假寐。

  一只手忽从被子里拉出她的手,抚在她腕上,一阵微热传入身体,温雪春不由微睁开眼。

  穆云峰的侧脸赫然显露,温雪春惊得差点叫出来。

  再看他双眼似乎闭着,并没发现她醒着。

  温雪春赶忙闭上眼。

  良久,他的手离开她的手腕。

  一阵瓷器的碰撞声传来。

  接着,温热的手触在她的嘴唇和下巴上,轻轻一拉。

  温雪春的嘴微微张开,一只小匙伸入她口中,送去一点苦涩的液体。

  温雪春犹豫了下,把药咽了下去。

  药匙又伸进来,她乖乖地喝着。

  药匙最后一次伸入她口中时,竟甜甜的,似是糖浆。

  服过药后,穆云峰离开了,温雪春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次日一早,穆云峰又给她把了脉、喂了药,还喂了一点粥。

  而后问一个人:“柳妘的事怎么样了?”,听他的声音,大概是转过头去了。

  温雪春眯缝着眼偷看,看见穆云峰的背影。

  他对面有个人,那人应道:“命是保住了,不过这种毒我一时找不到彻底解去的药,她现在必须留在我那每日服药调理。”

  穆云峰点点头,微微向温雪春这边一晃头,问:“她的内力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一个月。”那人答。

  “谷中还有病患,老朽便不陪了。”那人又道。

  穆云峰送了出去,温雪春隐约看见那人褐枣色的衣角和一双云履。

  不一会,她又有些发昏,便裹了被子睡了。

  又过了一日,温雪春本以为穆云峰会叫醒她逼问,可他没有。

  他就一直默默地照顾着她。

  但温雪春不敢睁眼——她一想起那晚的情境,便是一阵后怕。

  又过了三日,温雪春只觉寒热渐退,便计划着逃跑。

  当晚,又有人来送药,可脚步却没那么轻快,也没把脉。

  穆云峰没来。

  次日,穆云峰还没来。

  当晚,温雪春逃离了军营。

  她一路北上,直至天亮。

  茫茫一片大漠,偶能见些白骨,有的还带着暗紫的血迹,挂着破碎的铠甲;有的却已经只是碎成几段的骨头。

  一切都证明着:这里自古就是战场,当真是“新鬼烦冤旧鬼哭”,令人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又走了两个时辰,温雪春完全迷路。

  天还灰蒙蒙的,找不着太阳在哪。温雪春只得挑地势高的地方走,希望能看清路。

  不知不觉,上了一座沙丘。

  猛然间,一声响亮的炮声打破了沉寂。

  温雪春一惊,定睛看时,地面上竟多了千余军士,铠甲上还挂着沙土,显然是埋伏了很久。

  再看这些军兵迅速变换着阵型,把一哨惊慌失措的人马围在其间。

  几十丈外,一人直立马上,银盔素甲、束发长靴,竟是穆云峰。

  他双眼微眯,淡含笑意。

  听得他向战场中间发话,依旧那样不急不缓,只是气沉丹田,温润的声音在辽阔空旷的大漠上扩散:“李将军,看来你是与‘千岁’无缘了。”

  另一个声音传来,不似穆云峰那般从容,却有着北方人特有的豪气:“哼,姓穆的,别高兴得太早!江山入谁手,今日见分晓!”

  穆云峰仰天大笑:“李将军,如今天下割据,今天不管你我谁胜,天下也不会是你我的。”

  “况且,你有兄,我有父兄,恐怕胜了天下也轮不到你我吧。”说罢,穆云峰缓缓拔出剑。

  温雪春知道这是开战的信号,还未来得及反应,两方军兵已混乱一处。

  霎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马嘶人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刺鼻孔。

  午时左右,穆军直追逃兵向东北而去,如黑云翻卷,仿佛要吞没敌军。

  号角声震天动地,穆云峰手持长枪,身先士卒,洁白的战袍上已沾染些许紫红。

  他的眼神如刀锋利刃,饱含着一种胜利的喜悦。

  又是一场混战,有人倒下,有人惨叫,有人连滚带爬,留下一地血迹,最终还是身首异处。

  温雪春转过身去,不想再看。

  约莫过了一刻钟,嘈杂声渐弱,忽听到穆云峰的声音:“别藏着了,下来吧。”

  温雪春立即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悠然转身,尽量放慢语气:“我本也没想藏着。”

  “你下不下来?”他含着笑,问。

  “你要我下去干嘛?威胁我还是怎么?”

  “我找你有事。”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大大方方说?”温雪春正嬉皮笑脸地等他央求,冷不防他手向后一搭,随即便是一把拉得像满月一样的弓和箭头在正午阳光下略略闪烁的雕翎箭。

  她一惊:“你......干嘛?”

  穆云峰阴恻恻一笑:“下来啊,下来好说话。”

  温雪春虽有一身本事,却从未练过躲暗器的功夫。

  她只怕躲不过,心想:即使被抓还能再逃,现在若是被他穿个窟窿属实不划算。

  于是她纵身跳下沙丘,哪知体内真气不听使唤,直接在地上摔了个仰八叉。

  以穆云峰为首的军士传来一阵哄笑。

  温雪春只觉面子相当挂不住,也不知怎么圆场,羞恼之际竟“呜”一声哭了。

  穆云峰本已收住笑意,见她一哭,忍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他走过去,轻轻把她拉起来,掸掸灰。

  见温雪春眼泪汪汪,穆云峰强忍住笑,柔声问:“没事吧?”

  温雪春抽泣道:“我屁股要摔碎了!”

  一片哄笑。

  穆云峰也莞尔:“你说你,不行就别装,省着丢人。”

  温雪春沉默许久,忽然喝道:“你在药里下了什么?!”

  穆云峰脸上又一次浮现出诡异的笑意,带过一丝凶光:“还行,没摔傻。”

  温雪春沉默,没有内力,她只能任他摆布。

  腋下忽然一轻,穆云峰已将她提起,放在马上,像半年前的情景一般。

  行了半晌,温雪春向后一靠,把背贴在穆云峰胸口上,怯怯的问:“你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他轻笑一下,放松了缰绳,马便慢了下来,在一队人马都不急不缓地跟着。

  他缓缓开口,问:“你知刚才那人是谁吗?”

  温雪春摇摇头。

  他继续说下去:“那就是声震辽东的名将李千岁。”

  “这天下割据,辽东就被李家二兄弟占了,这李千岁便是辽东王李千寿的弟弟。”

  “这人骁勇善战不说,还体恤百姓,受辽东百姓爱戴。”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温雪春直坐起来,离开他胸口。

  穆云峰叹了口气:“追杀他时他自刎了,我希望你帮着搞一下祭祀,以平辽东百姓之心,也为以后我平定辽东铺好路。”

  果然,又是利用。

  但他也没提出什么太过分的要求,温雪春也就没太抗拒。

  她略一思索,问:“可我能做什么呢?你祭祀不用和尚道士偏用我?”

  他又一笑:“你可真是天真极了。我搞一个大祭祀能只用你一个人吗?”

  “现在,我命你掌管我军祭器以及祭事,不得有误。”

  “哎!哎!等一下!”温雪春连连叫他:“可你要我做什么我还不知道!”

  穆云峰笑而不语。

  “我......呜......”温雪春忽然捂住小腹,表情痛苦。

  “怎么了?”穆云峰语气竟带上了几分关切。

  “肚子疼......”温雪春整个人几乎伏在马上。

  穆云峰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嘴脸:“没事,死不了,不是着凉了就是饿着了。”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温雪春有些怒。

  穆云峰没再说话,一只手轻轻扣在她的小腹上。

  温雪春还未反应,一股真气缓缓流入丹田。

  温雪春吓得大叫:“别!使不得!”

  穆云峰一惊,收住内息,有些不满地说:“怎么?给你疗伤还不愿意了?”

  温雪春舒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接受你的好意,是......”

  她犹豫了下,而后压低声音道:“我不能轻易接受外来真气,搞不好......会要命的。”

  “为什么呢?”穆云峰的语气中是少有的疑惑。

  马蹄踩在砂砾上,声音沉闷。

  温雪春呆望着风慢慢消去了马行的痕迹,喃喃道:“人也许就是这样,留下过脚印,无论多深,早晚也要被风沙湮没。”

  “不然。”穆云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地上落下的汗血,几天光景就会消散。”他话没说完,马向前踉跄一下,原来是绊在一条脊梁骨上。

  在看,地上是一具无头尸骨。

  看那残破的样子可以猜到,它也许已经在这里躺了百年甚至千年。

  穆云峰淡淡一笑,恍若不闻:“可这白骨,却得意存下,诉说着过往。”

  他微微一顿,又道:“人生皆如此,都在世上走过一遭,可有人名留青史,有人在历史的洪流中不过是一粒沙,早早被人遗忘了。”

  “甚至,都不会有人记得沙的作用。”

  “只要你做了什么,能让你剩下些什么——就像这骨头,才可存留。”

  “当然,留不留青史两说着。”

  温雪春听得入迷,似乎忘记了疼痛:“你想吗?”

  “当然了。”他说得轻飘飘的。

  “那向它去吧。”

  穆云峰一笑,又恢复了往日调侃的态度:“所以啊,你帮帮我,万一你也能留下呢。”

  温雪春也笑了:“留不留下我倒不在意,帮你点小忙还是可以的。”她故意把“小”字咬的很重。

  穆云峰点点头:“好,好。明天你制些精美的食物做祭品。”

  “记住,一定要看起来华贵精美。材料呢,没有食材。”

  “你开玩笑呢?”温雪春顿时提高了音调。

  “你......听我说完。”穆云峰压低了声音:“我弄了细土,我准备好颜料了。”

  “不瞒你说,我的军粮......见底了。”

  温雪春没料到他提这个要求,又惊异于他把这种关系军心的大事说出来。

  但她又不很关心这些,只要穆云峰给她饭吃就行。

  当晚,穆云峰把温雪春安排在营地以北半里的地方,称是“祭战司”,派了一百士兵把守。

  他又叮嘱温雪春不要乱跑,若是有事就派人去找他。

  温雪春应了,回营时见几个士兵在挑水,一打听才知道二里外有一条河。

  温雪春便命人提了桶水,草草洗漱,便睡下了。

  她卧在榻上,想起穆云峰说的话,忽然对山河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想到自己十几年来蜗居一所,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城郊,对穆云峰不由有了一丝羡慕。

  她想:将来天下太平了,一定要周游四海,看看这个国家的样子......想着想着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次日,温雪春以沙为面,忙活起来。

  不同的是:泥沙没有劲性,用它捏东西比用面难得多。

  试了数十次,温雪春终于找到了方法,在身旁点燃一盏油灯,开始揉捏烧灼,一尊尊泥塑逐渐成型。

  下午,温雪春小心翼翼地为它们上色,别说,真的很逼真呢。

  忙活到傍晚,温雪春终于把成品摆上去,只等穆云峰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穆云峰便到了。

  他只略略看了一下“祭品”,便惊呆了:

  猪头、牛头、羊头、狗头仿佛新杀的一般,还带着黏糊糊的“血”,瓷盘里摆放着玉带糕、桂花糕等糕点,洁白透亮,让人垂涎欲滴。

  最令人震惊的是棺木四周摆着一溜小碟,每个碟子里盛着一朵花,这些花各不相同: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微起小口,有的已是盛放之状,有的则已凋零.

  他再仔细看,这些花是按照开放顺序摆放的,似乎,是花的一生。

  一旁的木架上钉着纸条,那纸条虽然被钉住,却也在风中“哗哗”地响着。

  穆云峰向上看去,上写:辽东将李千岁,忘身沙场,体恤下士、百姓,战死沙场令人惋惜,故以繁花祭之,以表悼念。

  字迹谈不上优美,但均匀方正、笔锋凌厉。

  穆云峰自然知道这出自谁手。

  他唤来温雪春,叮嘱她记得按时换祭品,莫要被人瞧出缪端。

  温雪春不耐烦的应了,那样子仿佛是在抱怨穆云峰觉得她像个傻子。

  穆云峰也不多留,起身要走,温雪春却叫住了他:“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什么?”穆云峰被她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得有点发蒙。

  “我不理解,为什么李千岁受人景仰,辽东王却是他的哥哥李千寿。”

  穆云峰一笑,眼神中却有几分黯然:“这个嘛,你是不是以为他们要为权而斗?”

  温雪春点了点头。

  穆云峰叹了口气:“正常来说,就是这样。但这个李千岁,却不同寻常。”

  温雪春更是疑惑:“怎么个不寻常?”

  穆云峰没答,寻了个凳子坐下:“给我来点水。”

  温雪春跑了出去,半晌,才端了水进来,穆云峰接过,贴近嘴,没喝,把杯子递给温雪春:“你报复我?”

  他这一问温雪春更是糊涂,怒道:“我好心给你倒水,你说这干什么?”

  穆云峰指着杯:“你想烫死我?”

  温雪春“哼”了一声:“河水凉,还不干净,我怕你喝坏肚子才烧热了,你反倒骂我。”

  穆云峰无奈:“好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好嘛?”

  温雪春淡淡一笑:“每次给你干活,都提心吊胆的,所以嘛......就不想给你干活。”

  “怎么?我就说几句,挑了理了?”穆云峰不改调侃的态度。

  温雪春却一脸正经:“不是,去年你要我给你备军粮,忽然就让我加量,还说什么违令者斩,是不是无理取闹?”

  穆云峰叹了口气:“那件事啊,是个意外。我大年三十本想找你去道歉,可你好像是忘了,我便没提。”

  “你既问了,我就跟你说说。”

  “说吧。”

  穆云峰眼光略一暗:“那次入京,我父亲本命我为先锋,拨一千兵马入京。”

  “可不成想,入京第三天,我大哥带着五百军兵赶来,说什么援助我。”

  “其实那就是在警示我:他才是嫡长子,要我放老实点。”

  “如果我的招待有半点不周,他怎么弹劾我还不好说。”

  温雪春望着他:“这就是那晚你说的‘有亲人未必是好事?’”

  他点了点头:“所以,我挺羡慕这个李千岁的。”顿了顿,又说:“其实他们这样和睦也是有原因的。”

  “兄弟情深?”

  “不。”穆云峰笑了笑:“政治上哪来的亲情。”

  “那为什么?”

  他舒了口气,颇为悠长地说:“李家开始并不富裕,所以只供李千寿一人读书。”

  “李千岁一边种地,一边供兄长读书,又学了些拳脚功夫。”

  “后来,李千寿中了举,在辽东一带做了地方官。”

  “他任职期间,外族入侵,朝廷的兵力一时间调不过来。”

  温雪春神色跟着紧张起来。

  穆云峰却依旧轻飘飘的:“李千岁竟自告奋勇,带着本地的一些壮丁和士兵迎战。”

  “李千寿出的主意,硬是打跑了那一帮胡人。”

  “朝廷把功劳加在李千寿身上,封他为藩镇,李千岁也被封了大将军。”

  “从此,这两兄弟一个主文,一个主武,相互依靠。”

  “政治上李千寿出谋划策,李千岁负责打仗。”

  “他们就算想独立也离不开对方的。”

  温雪春陷入了沉思。

  良久,说:“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人间尽是利用呢?”

  穆云峰笑了笑:“没办法,你看看历史,就是如此。”

  “政治上有大作为的人啊,都在利用。”

  “那些名人,利用别人成事,更有很多人被人利用,却也落个忠心的好名声。”

  “偏偏远离政治的人,义字为先、亲情无量、爱即一世,倒让我羡慕了。”

  “你既然羡慕,为何不这样做?”

  穆云峰又笑了笑:“你啊,太天真了。”

  “我自出生开始,我的家庭注定让我走这条路。”

  “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这条路上努力。”

  “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早就退不出了。退出等于找死。”

  “即使我有一点松懈,也会被人置于死地。”

  他见温雪春不语,又望了望天色:“行了,我该回去了。”

  “我这话呢,你愿意思考就想想里面的意思,不想的话就扔在脑后,当我什么也没说。”

  “好好搞你的‘繁花祭’吧。”

  温雪春微微点头,淡淡地说:“不送。”人似乎还在思索他话里的深意。

  次日,温雪春又做了些“点心”。

  做了大半天,她觉得没意思,便又雕起了花。

  傍晚,穆云峰又来检查一遍,照旧叮嘱她勤换着点,就准备走。

  温雪春却叫住他,质问道:“你为什么给我下药?”

  穆云峰一愣:“我几时给你下药了?”

  温雪春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看着穆云峰无辜的样子,她怒道:“你这不明知故问吗!”

  穆云峰尴尬地笑笑,才试探似的问:“你是说我喂你的药吗?”

  温雪春冷冷地回:“不然呢?”

  穆云峰叹了口气:“别生气,那个药是军医开的,药劲比较大,好得快。”

  “但是影响也比较大:你体内的真气会是不是紊乱,一个月之后就没事了。”

  温雪春犯了疑:那天与穆云峰说话的人明明是一副江湖仙士的样子。

  如果军医的装扮和语气是那样,估计穆云峰也不会允许。

  转念一想,那人是谁与她有什么关系?内力一个月恢复,那人这样说,穆云峰也这样说,这就行了。

  至于那个“柳妘”是谁,就更扯不上关系了。

  想到此,她反倒眨了眨眼睛,问了一个问题:“你说,天下会太平吗?”

  “会的。”穆云峰的语气中满是坚定。

  他眼中略带惊异地看了看温雪春,又说:“天下本就是兴亡交替,分分合合。早晚会太平的。”

  “那......”温雪春顿了顿:“在我有生之年会太平吗?”

  “在我有生之年是会的。”穆云峰浅笑道。

  此后几日,穆云峰一直没来,倒是马临风时时来看温雪春,顺便给她带来细土和颜料。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陆续有辽东百姓祭拜李千岁。

  温雪春命人搭些临时的棚子招待这些百姓,没想到人越来越多,温雪春想找穆云峰,马临风却告诉她穆云峰打仗去了。

  温雪春只好派人给穆云峰送信,询问解决办法。

  六日后,穆云峰寄回信来,只让她好生招待那些人。

  温雪春无奈:挽联已经挂得木架都不稳。

  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大漠上的一个“白楼”,“白楼”下还有一片木屋,简直像个小村子。

  温雪春没心思干活,教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小兵制作“祭品”,自己落个清闲。

  这天温雪春无聊地胡乱和泥巴,有军士禀报有个来祭祀的百姓想见她。

  温雪春怕接见了他之后有更多人来找,便闭门不见。

  那人却在外面连哭带求,温雪春心烦,命人告诉他:有话快说,说完走人。那人才被领进来。

  温雪春背对那人,腰悬长剑,手指拈着茶盏,冷冷地问:“见我何事?”

  那人不卑不亢地说:“奉辽东王李千寿之命给温姑娘送一封信。”

  温雪春登时紧张,她只怕信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若是让穆云峰知道了,这个六亲不认的说不定又拿出个什么“穿心钉”来。

  她迟疑了下,冷冷地问:“辽东王何等人物,怎么会给我这个无名之辈写信?”

  那人依旧不卑不亢:“辽东王痛失其弟,无心再战,想要投降穆家,也给自己留条生路,辽东百姓也可免于干戈啊。”

  温雪春略一沉吟:“既是投降这样的大事,更应该去找穆将军了,我就是个管祭祀的,你找我有何用?”

  那人却微微一笑:“这个姑娘,辽东王知道你与穆将军关系暧昧,特派小人送信给姑娘,希望姑娘能劝劝穆将军。”

  温雪春“咕咚”一声把茶盏砸在桌上,猛地回过头,眼露凶光:“混账!我和穆云峰朋友都算不算,竟说我们关系暧昧,这是什么狗屁?”

  “你要是存心想坑我,赶紧滚!要么,便拿你的人头祭李千岁。”

  那人却很淡定:“姑娘息怒。此事关系着辽东千万百姓,您醒悟舍本逐末,刚才的话,就当小人没说。”

  温雪春余怒未消,正眼都不瞧他一下,冷冷地说:“既然你让我把刚才的话当成没说,好。那我问你:我怎么劝降穆云峰?”

  “我现在一个人在这边操持着祭祀的事情,连穆云峰的面都见不到。”

  “即使见到了,我也劝不动他。你赶紧去找穆云峰本人谈。”

  那人忽然哭了:“姑娘啊,不是不想找穆将军,我们连他的大营在哪都不知道,穆家的军队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温雪春略一迟疑——她本想让这人进京直接找穆忠君,可转念又一想:穆云峰与家人的关系不好,这样做岂不是坑他?

  她左思右想,最后说:“信,留下;你,留在这外面听我传话,等我决定了再找你。”

  那人感激涕零,给她磕了个头:“多谢您!”把信留在地上后起身退了出去。

  温雪春虽不信什么大慈大悲的佛祖,但她心地还是善良的,心也软,特别是痛失双亲后,她更是扶困济危,手头但凡宽裕就会资助穷人。

  她想到打起仗来,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心生怜悯,更想去找穆云峰免了这场仗。

  她拆开信,秉烛阅读。

  头一句是:辽东鄙人李千寿求于穆氏祭司。

  温雪春嘴角僵硬地向上扯了扯,继续看下去。

  整封信字迹工整、言辞恳切,所求的与那使者说的差不多,无非是求穆云峰收留他们。

  下午,温雪春捏了几个手指盖大的白兰花,钻上孔,上色,烤釉,用绒绳穿起来,又在下面系了个流苏。

  一切都忙完了,也就到了傍晚。

  马临风来时,温雪春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要他把这件事转告穆云峰。

  她又把那一串花作为跑腿费交给马临风。还大肆解释了一番:“马公子这样的高洁之人才配得上这白兰,这东西啊,恐怕穆三公子都配不上用它呢。”

  次日马临风回营时,没带玉佩,倒带了那一串花,穆云峰看着奇怪,马临风便说是温雪春送他的,又把温雪春的解释告诉了穆云峰。

  穆云峰笑得伏在桌上抽搐,直呼温雪春可爱。

  二人开心过后,马临风把温雪春的请求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穆云峰。

  穆云峰拍案而起,惊道:“当真!?”

  马临风只言是温雪春亲口告诉他的,具体还要问温雪春。

  穆云峰沉思了半天:“不要问她了,明日,我派人谈判。现在决不能暴露温雪春的身份,在他们正史投降前,也不能暴露我们营地的位置。”

  “嗯......你这几天先不要去温雪春那了,省得她缠上你。”

  “穆兄,我看我还是去一趟吧,怎么说给她报个信,省着她在那边着急。”

  穆云峰摇了摇头:“别。”他冷笑一下,又道:“就她那张嘴,什么抖落不出去?”

  马临风一笑:“还是穆兄您看得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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