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苏早已瞧见她的身影，正巧雪枫姑娘挽留他，他顺水推舟应下，心里暗暗得意：哼，整日地嫌弃我，当着我的面跟容家小子勾勾搭搭，我白子苏也不是没人要的小瘪三。让你尝尝被冷落的滋味，等有一天你哭着喊着求我理你时，我再勉勉强强地搭理你。

　　当然他留下，不是因为雪枫姑娘的挽留。

　　桂熙在花丛后蹲了许久。

　　但她终究不是一个能对着花花草草伤春悲秋太久的人，被吹过的风呼唤着，她溜进了刚那圆拱门的院子。

　　里头也是一幢二层的木制小楼房。几扇门都关着，不知里边可否住了人。

　　子苏哥和雪枫姑娘刚刚在这里做什么了？

　　一个侍女在院里浇花，见她在拱门处傻楞楞地站着，出言提醒：“小哥，去别处玩去吧，这里没有什么好戏耍的。”

　　“刚他俩来做什么了？”

　　“谁？白公子和雪枫姑娘么？”

　　“是。”

　　“小哥去问他们便是了。”

　　才不要去问他们。

　　“我看看。”

　　她往屋子走去。

　　侍女有些为难，拿着水壶挡在她跟前：“小哥，我们姑娘吩咐了不许旁人进这院子。”

　　“里头藏着什么宝贝么？”

　　“哪有什么宝贝，不过一个......”

　　“一个什么？”

　　“小哥不要为难我们，若是让姑娘知道了，少不得要责罚我们。”

　　“让她责罚我好了。”

　　桂熙不想多废话，欺身往前。

　　“什么人！”

　　脆生生一声娇斥，一个侍女从二楼一跃而下，稳稳落住，粉裙翠衣，粉面含怒。

　　原先的侍女提醒她：“绿桃，是白公子带过来的人。”

　　绿桃毫不示弱：“谁带过来的也不行。”

　　不行就不行，谁稀罕了。

　　桂熙想想算了，大约这里是清欢阁的机密重地，不容外人靠近实属正常：“好好，我不看了。”

　　笃笃。

　　屋子里竟传来敲木头的声音。

　　昨日被他们捉回来的小孩在窗后探着双细长的小眼睛。

　　“小粽子，原来你在这里呀。”

　　昨日城门口一别，也不知他去哪里了。原来是被关在这里了。

　　绿桃仍是横眉竖目。

　　桂熙上去求她：“绿桃姐姐，让我去看看小粽子，就看一眼。”

　　她是白子苏带来的人，这会儿又低声下气，绿桃的气势弱了下来：“你问红竹姐姐，这是她看的人。”

　　谁还分谁看的人么？行吧。

　　“红竹姐姐......”

　　红竹正在朝绿桃偷偷翻白眼，这白公子带来的人已经求她了，她还能说什么：“只在屋外看一眼可行？”

　　“行。”

　　桂熙答应着。

　　能不答应么？门上挂着锁呢。

　　只能隔着窗子看看他。

　　屋内摆设简单，床、桌、椅罢了。

　　小粽子扒着窗，踮着脚，看着她却不说话。

　　“小粽子，你如何了？他们可曾打你了？”

　　他摇摇头。

　　小粽子细皮嫩肉，长得清秀，也是见过两三面的人，算得上熟人了。桂熙忍不住母性大发，伸手进去摸摸他的发髻：“吃了么？这会儿饿么？”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没有恐惧，想来他们不曾苛待他。

　　“你怎么不说话？我叫阿熙，你叫什么？”

　　窗后的小粽子眨了两下眼睛，似在思考，然后张开嘴。

　　嘴里空荡荡。原本应该有一条柔软的舌头的，他竟只有断口齐整的舌根。

　　桂熙僵了好一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谁干的？”

　　他也不能回答她。

　　“你爷爷？”

　　她试着问他，他竟点点头。

　　那个卖艺老头断了他孙子的舌头？世间竟有这么狠心的人么。莫不是他是拐来的这孩子？

　　可惜眼前的小粽子并不能回答他。

　　“你想你爷爷么？”

　　摇头。

　　“你想回你爷爷身边么？”

　　慢慢地摇头。

　　谁会愿意跟一个割了自己舌头的人呆在一起？这小可怜。

　　他不会说话，想必白子苏和雪枫姑娘也未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信息。

　　也不知他做什么去了。

　　时间回到今日早上，白子苏醒来，雪枫姑娘已经等在门外。

　　“公子，昨日您回来已经累了，有个事还未向您报告。”

　　“什么事？”

　　“昨日我们给那孩子洗澡时，发现他在腰间有一枚刺青，图案和之前您发过的追查令上一样，也不知可有关系。属下已将这孩子关在一个院子里，等您看过后再做定夺。”

　　桂熙找着他们之前，他们正在那个小院子里，查看“小粽子”腰间的刺青。

　　小南国的遗民。

　　那个庄园里死掉的是少主和他的七八个随从，小南国还有什么人，在哪里，都未可知。

　　白子苏的杀妻仇人已死，原本这件追查的事就结束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小南国的余党在中原大地干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杀人越货、坑蒙拐骗，白子苏作为了一个中原人，是不是有责任去干涉一下？

　　上次他将贩婴案上报给上头，也未曾有回音，不知可委派了其他官员调查此事。他是上头的一个秘密武器，一个用来悄眯眯掌握和清除政敌的杀手团伙，按说轮不到他查案，但现在他人在惠州，眼皮子底下又发生的事，若不加理会，总觉着亏欠了什么。

　　至于会不会得罪与小南国勾结的容溪亭夫妇......他打算暗暗地查，最起码先把那会说话的卖艺老头逮着，若是能顺藤摸瓜寻着更多的人，那便最好。最不济，把那老头拔了，也算做了一桩利国利民的好事。

　　小粽子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从他那儿得不到更多的消息。

　　若是用这孩子做鱼饵，不知能不能引出卖艺老头。

　　香庐观已经派人暗中盯着，城外的狐仙庙也重新去盯着了，他这几天，也要在城内城外多转转，思考一下后面怎么安排。

　　他也和雪枫姑娘商量了，决定继续问问小粽子，他不会说话，那他们来问话，让他点头或摇头，总能问到一些信息。

　　这会儿商量好了回到院里，却见桂熙正趴在窗口跟小粽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