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墨敛了笑意,话锋一转,“你落水,是因为那个笙儿?”
“嗯,我看他倒不像是心智不全,至少昨天那个时候不是的。”季宛初回忆道。
亓墨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他并没有看到季宛初落水,当时只是正好路过。远远便见到笙儿看着水面出神,而那水潭中间,还泛着涟漪。
当时看那孩子笑容灿烂,盯着水面那处涟漪有些愣神。
他忽然想起出门前似乎看到季宛初往这边走过来,联想起这两天发生在这孩子身上的事以及有关这余汤谭的说法,他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个念头刚起来的时候,他便已经跃入潭中。他甚至来不及去考虑季宛初落水的可能性有多大,生平第一次如此的不理智。
但幸好,还来得及。
“涂山族长这一直系血脉,年轻一代里,就只有知颜和这个笙儿。”亓墨闭上眼睛,往季宛初肩头靠了靠,“这笙儿倒是留不得了。”
季宛初顿了一下,亓墨这话的意思,是要对涂山下手了吗?涂山避世这么多年,如果任由他们这么发展下去,再被有心人利用,对朝廷就是一个威胁。
如果正面对抗的话,涂山固然不敌,但朝廷这边势必会浪费一番人马。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不动声色的将其收为己用。
笙儿今日出手,说明神志并非一般,那么最好控制的,就是知颜了。
知颜从小生活在涂山,心思单纯,没有经历外面的人心险恶,又得族长喜爱,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这样对她,未免过于残忍。
“发什么呆呢?”亓墨偏头看她。
季宛初收回了思绪,只道:“我们现在自身都难保,还不如想想怎么联系自己人吧。”
“我下水前,用树叶割了一截笙儿的衣角,那衣角正好落入潭中。”
这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啊,笙儿站的那处水岸较高,衣角落下去的话肯定是捡不了,除非找些长的木棍杆子之类的弄起来。
依照他那的个头,或多或少都要费些功夫。而且衣角割落,不管他换不换衣服,缝不缝补,多多少少都会有人发觉。
那么以千顾和姜晚旭的觉察力,一定会注意一下,毕竟那个被亓墨刻意割破的痕迹与不小心划破的痕迹还是有些区别的,她也相信亓墨绝不是简单的割破。
自己和亓墨消失,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千顾他们一定能发现笙儿的异常,笙儿撒谎或者不撒谎都会惹来怀疑。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被水流冲出多远,即便姜晚旭和千顾能推测出他们落水,也不好实行搜救,何况落的还是余汤谭。
她还好,亓墨作为君尚,在涂山出事,那朝廷岂不是更有理由对付涂山?
“你是在担心涂山?”亓墨忽然开口。
季宛初被他这问题惊了一下,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这都能猜到?
“主要是知颜……”
她还没说完,亓墨便道:“若不是她,你也不一定能卷进这件事情里来。”
她清楚亓墨的立场,只是涂山这一行,她已经把知颜当做自己的朋友了,何况当日在涂山大殿,也多亏了知颜才来得及救回风轻和墨宝。
亓墨稍微坐起来一点,看着她道:“这件事情,从老宅传出鬼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涂山避世不过四十余年,这四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外界都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进步着。”
“表面上看,这里确实丰衣足食,男耕女织,怡然自得。但据我这段时间观察,他们的农耕,桑织这些已经明显落后于外界。”
九丘与各国之间都有贸易往来,这种贸易往来能很好带动各国之间的经济文化和技术发展,这一点她也清楚。
但这几天的相处她也能看出来,大概是因为四十年前那场叛乱,导致他们十分排斥九丘的一些风俗文化,以及那些时新的东西。
当初亓墨他们能进来,大概也是知颜的缘故。加上族长旧疾缠身,千顾医术精湛,所以涂山对他们还算客气。
在大家都在进步的时候,涂山止步不前,那就是退步。一旦遇上什么风吹草动,基本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这种盲目的避世只会让他们走向灭亡。”季宛初道。
亓墨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没错,这一点族长自己也清楚。如果涂山足够配合,朝廷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如果不配合,我们只能暗自融入九丘的文化,叫他们割舍不得,成为九丘的一部分。如果控制不了,那也不用我动手,以姜晚旭的性子,知道该怎么做。”
“知颜知道这些吗?”
“知颜虽然单纯,但心思并不愚钝,知道是迟早的事,这就得看千顾和姜晚旭怎么处理了。”
季宛初叹了口气,她看知颜,还是挺在意千顾的。至于千顾,虽然待人处事温和周到,但在季宛初看来,无疑是中央空调般的存在。
这种人,看似和谁都可以做朋友,实际上距离分明,没几个人能真正走近他。
“想谁呢?”
“千顾啊。”季宛初顺口道。
亓墨皱眉,“他有什么好想的?哪点比得上我吗?”
季宛初冥思了一下,认真道:“还挺多。”
亓墨黑线,季宛初继续道:“人家待人温和待人周到待人有礼貌,不会跟别人乱开玩笑,不占别人便宜,有才学,品性好,相貌好……”
“我相貌比不上他?”亓墨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你否定相貌是承认前面我说的都是真实且正确的?”
“你这样问是承认我样貌确实比他好?”
“……我再加一句,人家端庄自持,不像某人这般无耻自恋不要脸。”
“我不要脸是因为我有别人要不起的脸。”无耻自恋不要脸的某人颇为自豪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的脸,亦如是。”
“过奖过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岩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明朗了,外面应该已经是大亮了吧,“你的伤怎么样,能不能走路?”
“我伤的是背,不是脚。”
季宛初慢慢将亓墨扶起来,好在这里的水不深,也还算清澈。她扶住亓墨往后看了一眼,地上有一小滩血迹,她又看了看亓墨,后者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也只得当做没看见。
这里水流平缓,地势较为宽敞,昨天从暗流里冲过来,是绝对不会直接将他们冲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亓墨是怎么带着一身的伤和她,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而且看亓墨这个样子,后背的伤口一定比较严重,否则也不至于连站立都这么困难。
她扶着亓墨往前走,前面的光线越来越强烈了,走了大概快一刻钟的功夫,终于走到了洞口。
她伸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昨天泡了那么久的潭水,又在潮湿的岩洞里待了一晚上,现在被这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