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有些僵,梁帝瞥见紫玉阁一行人,又看了看神色冷冽的华泽兰,终于下了决心,对孟将军招了招手。
赫连欢瞧着情形,便知梁帝是打算动手了,她不禁看了一眼那神秘的紫玉阁主,也不知这究竟是何人,到这个地步又会作何打算。
果不其然,也就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孟将军带领的护卫军突然动了,速度奇快,而那些紫玉阁的人竟也不慢,原本看热闹的百姓突然被这变故惊到,四下逃散开来。
双方人马也真的对上手,梁军训练有素,紫玉阁之人虽少,但各个身手不凡,一时乱作一团,难分高下。
华泽兰见梁帝终于同意出手,便立即收了匕首,第一时间便朝那紫玉阁主攻去,谁知一侧头,竟发现方才还站在那儿的人竟突然不见了,身形之快令她猝不及防。
孟将军自然第一时间护在梁帝前,梁帝此刻仍坐在銮驾中,神色凛然,因为他突然发现,赫连欢竟突然不见了!而且连方才那个紫玉阁阁主也突然消失了!
这番变故仅仅发生在片刻之间,紫衣人似乎并不恋战。
方才的混乱中,他们也多是防守,就借着这片刻的混乱,他们已经把人劫走了,达到目的,又非常迅速地撤退,梁军一番搏斗,竟连个俘虏都没能留下。
瞧着方才还尘土飞扬的空荡街道,梁帝面沉如霜,孟将军连忙前来认罪,“卑职无能,让人……跑了……”
梁帝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的确无能,竟连江湖草莽之士都比不上,回头自个儿去刑司领罚去,但现在,朕要你务必把人给找回来!”
他原本确实是不想管的,但这一番变故让他突然意识到,紫玉阁的力量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了,让这样一股势力存在于大梁觉得是个隐患,不如借着此番好好处置一番。
“是!”孟将军领命,连忙带人去追,原本喧闹的官道忽然安静了起来。
这时,梁帝抬头看了一眼那牌位,对华泽兰道:“听说黎国的顾丞相是中原人,而顾大人已经故去,公主既然在帝都为其办丧事,应该是要让他落叶归根的。
只是,顾大人的故土是大梁的帝都吗?朕怎么记得似乎是陵城啊?”
华泽兰掩饰下不安,只好硬着头皮道:“是,陛下所言不错,只是大人生前总说,爱那大梁帝都的风光,此番出使大梁,本想一览好风景,却不曾想……
罢了,事已至此我也就想着,不如就将大人葬在此地,也算是全了大人的心愿。”
梁帝便顺着说道:“既然如此,朕便吩咐礼司,为顾丞相办一场像样的葬礼事宜,你看如何?”
华泽兰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她可是记得大梁管财务的官员说过,大梁财库空虚,连她跟宸王的大婚喜事都办不了。
这倒好,办起顾子衿的丧事倒不在话下了。不过也就是心里随便想想,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了,至于她跟那个宸王的婚事,这倒是一桩难办的事。
她还怀疑正是宸王萧琮杀了黎国使团,事情不查清楚,她怎么可能答应?正想着要如何推脱却听梁帝忽然道:“对了,之前说公主要嫁入大梁,但出了这些事,就连黎国的丞相大人也不幸罹难,朕看这桩婚事还是先缓缓,待黎国雪灾过了,一切尘埃落定,再商议此事才是。”
萧琮那无法无天的性子他算是见识了,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总归跟他脱不了干系,为防止他再乱来,还是先缓缓。
华泽兰听罢,心中也松了口气。
梁帝回了宫,带走了銮驾里的萧琮。日头挂在头顶,一番吵闹之后,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时,华泽兰一袭素衣,面无表情地看着礼司的人前来,以极其隆重的仪制将那口空的棺椁下葬。
上面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得清楚,但在她看来却只有嘲讽。
顾子衿,这个她顶替了这么久的名字,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静静地埋葬在尘埃之下,一同埋葬的,是她说不清的年少心事。
“顾子衿”的葬礼虽庄重,所用的时间却不长,陪葬礼器与落葬的地点竟一早就备下了,看来梁帝也是早有准备。
华泽兰抚摸着那墓碑上的字,喃喃自语着:“顾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可惜了……”
“公主,对不起,是我……”凌霜咬着牙,十分自责。
华泽兰神色淡淡,没有说话。
凌雪不禁劝道:“公主,凌霜她……”
华泽兰打断她,道:“好了,既然知道错了,就要学会将功抵罪,我这里不收无用之人。”
凌霜目光坚定,应声道:“是,公主放心,我必将功折罪!”
华泽兰忽然想起一事来,她问凌霜:“我听说,当日判刑的时候,大梁的国师来了?”
凌霜认真想了想,如实回道:“是,那国师还说赫连欢是个煞星,劝梁帝趁早处置了。”
华泽兰却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来,怎么就这么正好,偏偏赫连欢犯了罪,那头国师就送来这样的占卜结果?或许,此事还有其他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如果她能借着背后这人的力量,或许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要去见一见这个国师,或许她能帮我也说不定。”华泽兰道。
凌霜连忙问道:“公主,我与凌雪陪您同去吗?”
“不必了,我自己去……”
这边赫连欢被那人揽在肩头,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闯入一家酒楼,二话不说将她带到了二楼,仿佛是早已安排好的,他们一进二楼的房间,立马有人将门关得严实。
赫连欢好不容易缓过神,却突然一下子怔住了。因为她忽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赫连欢觉着自己在做梦,却突然听对面的“自己”道,“别看了,是我,洛九天。”
赫连欢更震惊了,她连忙去看那所谓的紫玉阁主,那人将银色帽兜放了下来,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竟然是元子宁!
洛九天问道,“怎么样?”
元子宁叹了口气,回道,“事情有变,王爷情急之下先去救人了,现在情况不妙。”
洛九天也神色肃然,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现在先顾不了那么多了,玉篆被我支出去,但恐怕很快就会回来,一切等离开了再说吧。”
“那你是跟他们走,还是按计划?”元子宁不确定地问。
洛九天顿了顿,道,“你们现在暴露了身份,玉篆恐怕不久就会知道,到时候他仔细一查,便知是我们的人假扮了紫玉阁,我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他焦躁不安地踱了几步,最终道,“罢了,我同他们一块走,玉篆这边我来办,大梁这边你再扮成玉篆周旋几日,让大梁的人以为你与赫连欢都还在帝都。好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
赫连欢有无数个疑问萦绕在心头,最终却被洛九天套上了一件男子的长衫,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从后窗跳了下去。
二人几番折腾,洛九天拉着赫连欢七拐八拐,然后进了一辆马车。他关上马车门后,拉开了马车的底座,转而对赫连欢道,“你先委屈一下,这里头不大舒服,等咱们出了帝都就没事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传来一人的声音:“九天,你回来了吗?你要的玉堂春我给你带来了。”
“快进去!”洛九天推了她一把,然后迅速关上暗门,又以最快的速度把脸上的东西揭掉。
玉篆推开马车门,便瞧见洛九天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怎么了?不是说你在酒楼里等我吗?为何先回了马车?”
洛九天支吾地说不清,“没什么,啊……挺累的,怎么还没开始走就已经累了?那个,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两辆马车,我、我想在里头睡觉……”
玉篆瞥了一眼这异常宽大的马车,但并没有多问,便道,“好,那你在此等我。”说罢便放下手
中的酒又离开了。
待他走远,洛九天连忙开了底下的暗门。赫连欢抬头望着他,道,“你们原来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洛九天盘腿坐下,便与她一五一十地说了,“我们本打算,等你被押送到那边拐角再动手,先将你带到这个拐角处的酒楼里,我会提前扮做你在那等着,到时候我会让你扮成我,唉,为了做这两张假面我可是整整一天一夜没睡,没想到竟然还没用上!”
“然后呢?你快接着说。”洛九天收了那东西,接着道,“然后很简单啊,你扮成我坐马车离开,我扮做你去刑司,元子宁扮做紫玉阁阁主,他会把你劫到这家酒楼里,与孟将军的人纠缠一会,然后假装不敌,被迫撤退。
劫狱的任务失败,但那个时候的云阳郡主就是我了。到时孟将军必会命人严密搜查这家酒楼,就会查出紫玉阁与那凌霜的交易,到时候陛下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那个泽兰公主竟突然出现,还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原本只是丢些册录的事儿,如今却成了明明白白的劫人,现在玉篆这边肯定是瞒不住了,我现在还不知要如何应对……唉……”
他这边气还没叹完,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洛九天赶紧重新把门关了,刚刚收拾好就见玉篆打开马车门,他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对,
“有人冒充紫玉阁的人,与梁军起了冲突。我们不能多呆,得赶紧走了。”
洛九天有些惊讶,没想到玉篆得到消息竟然这么快,他压下心虚,点了点头,“嗯,那、那事不宜迟,我们得快些。”
洛九天显然是不会撒谎的那种,玉篆登时就觉得有些不对,他盯着他打量了一阵,忽然又道,“而且那人还神通广大,竟能拿到紫玉阁的册案,我记得,那东西就放在你房间的书架上。”
他带洛九天养伤的地方是紫玉阁的据点,一般人绝对进不去,所以他很放心地把东西摆在外头,而且他对洛九天也从无防备。
忽然回想起萧琮那日突然造访,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洛九天就知道自己不行,他能唬得住旁人,但却没什么信心瞒过玉篆。于是只好道,“唉,这事我回头跟你解释,先离开这儿,好吗?”
玉篆打量着他,却并没有动身的意思。
洛九天见他这般,便知此事不好办了,“我只问你一句,到底走不走?”
玉篆很坚持,他半撑着身子,一脚踏在马车上,二人僵持着。
仿佛间听到有军士朝这边赶来的声音,洛九天便着急了,“玉篆,这事是我不地道,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梁军大肆搜查紫玉阁的人,你得带上你的人,赶紧离开这儿。算我求你了,再耽搁我们谁都讨不到好处。”
玉篆沉默了片刻,一转身冷着脸关上了马车门,没等洛九天喘上一口气,那马车突然开动,让他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后头。
这马车是萧琮特意找来的,结结实实的黄花梨木,磕得他有点头晕。他便知外头是玉篆,他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找马车,事态紧急,他只好自己亲自驾马车。
虽然他方才一副淡定自然的模样,但实际上也知道这事情怕要麻烦了,此刻也只能赶紧上路。
马车飞驰而过,让人几乎闪避不及。此刻梁帝下令封锁城门,那守城的士兵远远便瞧见了这辆马车,但那马车实在太快,也不知驾马车的是何人,会不会就是陛下要抓的人?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不知从何处涌出绛紫色衣袍的人,个个身形矫捷,还没等守卫们看清人影,便发现那紧闭的城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几个紫衣人用力推开城门。
守城士兵心中一惊,立即便确定了这正是陛下和孟将军下令捉拿的人,只是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瞧着那马车已经离开得很远,那些紫衣人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