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泽愣了,目光有些深远的看了他,缓了很久才说:“不必了,此次战争,朕也说不准,有来还是无回,这长安朕就交给你们了,若有一日,长安不保,御林军会护送你们安全,好了,朕乏了,都散了吧。”
“父皇!”三儿子坚决不肯走,又喊了他一声。
“散了吧!”白承泽沉声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儿臣自幼习武,不就是有朝一日为了父皇上阵杀敌吗?”三儿子道:“如今父皇不让我去那儿成这空有一身本领,又该如何?”
白承泽问:“你今天是铁了心了要去?”白承泽此刻已经打消了有人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的念头。
如此九死一生的事情,如果是他身边的谋士定不会说此话,毕竟这一输,可得罪的不是他一个人。
“是!”三儿子坚定的说。
“那好,”白承泽抬了手,妥协的说:“你先去收拾收拾,明天随朕出发吧。”
“儿臣遵旨。”三儿子一抱拳,郑重其事的退了出去。
白承泽摆了摆手说:“哎,那就这样吧,你们也都散了吧。”
这些个儿子都表情平常,齐声道:“儿臣遵旨,父皇还请好好休息。”
白承泽眼前的灯火在现,他坐在龙椅上,望着窗外,黑火如豆,深深叹了一口气,李秋训前辈说过:帝心未明,雄鹰尚未展翅。
大抵说的就是澧遐吧,他有些烦闷的揉了揉眉心,那要如何做才能平息这场战火?白承泽自己心里也没有数,但他这次定要尽力一战,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皇帝是一件什么不好的事。
凡事要讲个民心,凡事要讲个天意。若民心所向,就算他权利滔天,他白承泽也不必怕他。
可落朝新帝初登,人心不齐,兵马尚未恢复,何谈民心所向?况且这长安本就是澧家的,这里还有许许多多他们的子民,而且现在天灾人祸。
落朝常年以陆兵交战,而颐朝曾经以水战夺天下,此次大发洪水。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利。
正当他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感到这龙椅上,也异常的冰冷时,他慢慢站起身来。
可这时有一个人却将一身衣服披在他的肩头,肩头突然一重,白承泽缓缓回过头来看她。
“这万人之巅,陛下孤独的很,我知道。”
云烟用自己暖和的手伸手去握住了白承泽冰冷而修长的手道:“可我们既要有这敢睥睨苍生的姿态,就要承担起所向披靡的责任。”
白承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云烟知道他想说什么,便不让他开口,打趣道:“哎,陛下这手可真是漂亮啊,就连摸着,我也心头舒服了很多啊,恰似羊脂玉,肤白胜雪啊。”
白承泽没有像往日那般扬起笑容,却也将话咽了回去,也低头看自己的手道:“要这漂亮的手有什么用啊?”
“说别人说这话,倒也罢了。”云烟打趣语气道:“你说这话,倒是有些伤人了。这只手,写的了秀气的文字,拿的了锋利的宝剑,抚得平女人的泪水,抱的了幼年的娃娃。”
白承泽挑了一下右眉道:“你说这话可是抬举我了,却也……酸的很。”
“既然酸了,陛下不该慰劳我一下?”云烟道:“好啦,陛下,”
云烟招了招手,看着上来的婢女,白承泽也转头看,却没有看这些婢女,而是将目光落在她们端上来的盘子上。
云烟道:“知道你劳累了一天,我也不闹腾你了。”
云烟拢了拢袖子,伸手去端了一碗羹,递给白承泽道:“喏,快吃吧。”
夜黑如豆的宫殿里又点起了光亮,也照亮了黑暗中一丝温暖。
白承泽没有看这碗羹,而是目不转睛的看向云烟,这一刻,他看起来她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同了,当然,云烟也感受到了。
此刻,她内心疲乏又欣慰的笑了一声,终于,帝心动摇了吗?
云烟假设性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白承泽展露了一次笑颜道:“没有,很好看。”
云烟道:“这是御膳房做的,我做的东西,不好吃,我知道。”
白承泽舀了一勺子汤递到嘴边,甜甜的汤汁顺着他的唇角滑下,他微微一抿唇,似笑非笑道:“嗯……若细尝的话,倒也不算糟糕。”
云烟浅笑一声,目光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初遇白承泽的那块儿假山石上,那块假山石是御花园右径的一条密道,正对着的就是御书房。叹笑道:“这辈子,这两生。缘深遇君,缘浅误君,竟都是命!”
“何来两生?”白承泽问。
“初遇,杨成君。”
“为你断情者。”白承泽接着吃了口羹,点了点头道。
“君无心,我无意,视为误君。”
“后来者,遇泽郎。”
“我为无心人?”白承泽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
云烟笑“君有情,妾有意,视为遇君。”
白承泽笑了,可笑过之后,云烟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凄之情。
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云烟,我曾去过落幕山,”
云烟淡淡的嗯了一声,接着听他说,
“你去那儿吧,”白承泽放下勺子的手,反手搭在云烟的手上道:“若胜,我接你回来,若败,你可独享余生。”
“承泽……”
云烟知道他是为了他好,可还是说道:“我既能陪你君临天下,也能陪你浴血沙场。我能在天下人面前与你并肩,也能为你守好这江山。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对你说出这句话,我想告诉你的是,承泽,你很优秀……”
随即她的眸色一亮,坚定而真挚的道:“但我也不差!”
白承泽还是叹了口气道:“这次你不要和我犟,因为我也没有把握。”
“就算世界荒芜,也总会有一个人是你忠实的信徒,若非要从这万千人中挑选一人是你的信徒,我在所不辞!”
云烟铿锵有力的说:“哪怕,输得一败涂地,我要拿起手中剑,与子成说。你敢在我身上赌,那么,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输。”
“你真傻,”白承泽摇了摇头,他伸手将她按入自己怀中最温暖的地方。
云烟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大抵是安慰吧?
帝后二人就一起在御书房里面的台阶上,黑火摇曳中,静静坐了一页。
雨声淅沥,暗示了分离,也温暖了重逢,照亮了黑暗,也洗涤了心灵。
生死同穴,大概是云烟此刻内心的独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