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娘娘当然不会是说别人,而是说南宫如烟。
没错,这封信是南宫如烟写的,这字就算化成灰烬他也认得。
澧遐微怔,握着信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白,道:“备马。”
禅房里二人聊了很久,南宫竹燕想起曾经有一位老嬷嬷对她说的话,还是忍不住问南宫如烟道:“请恕姐姐冒昧,不知你与言渊是什么关系?”
听到言渊这两个字,南宫如烟的目光略微暗淡了一些,随即恢复了正常,笑问道:“姐姐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回答我!”南宫竹燕握着的时候猛然一紧,南宫如烟一惊,也没有抽手,任她握着,南宫竹燕才微微放开手,但依旧看着她问道。
“君心似我心。”南宫如烟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你!”南宫竹燕猛然间站起身来,愤怒一拔剑,剑光刀影,直指南宫如烟,南宫如烟平心气和地坐着,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南宫竹燕咬牙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我信你。”南宫如烟依旧平静的。
南宫竹燕冷哼一声道:“那你未免高看了自己,你要记住,他是我的丈夫!”
说完拔剑便向她刺去,但终归还是因为心软,没有刺激要害,只是在她手臂上微微划了一剑,随即,“哐啷”一声,剑落在地上。
“姐姐终归还是心太软了。”南宫如烟笑了一声,随即抬手干脆利落的在她脖颈处按了一下。
南宫如烟坐在禅房中等澧遐来,果不其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人便拓宇归来。
他一袭黑衣,嘴唇微抿,腕上的一对银腕堪堪护住了他的手腕,高扎着马尾,显得干脆利落。
南宫如烟平静的坐在禅房里笑道:“殿下。”
澧遐将她一扫而过,二人终归是相顾无言,半晌一句话也未能说出。
“殿下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一位人的吗?”南宫如烟带着一贯的假笑问道。
“不是,”澧遐冷道:“寻三位人。”
“哦?不知是哪三位人。”听到三位人的时候,南宫如烟皱了皱眉,没能想明白三位人是哪三位。
“一位长辈,一位知己,一位家眷。”澧遐简单道,目光却看向了南宫如烟。
“都不曾见过。”南宫如烟思虑了片刻道。
“说谎,”澧遐道:“若此上两位,你说你没见过,我尚且还信,可最后一位你定是见过的。”
“何人?”
“南宫如烟。”他薄唇微起。
但仅四个字,却让南宫如烟心头一动。
“好吧,我的确承认我是说谎了。”南宫如烟道:“不知殿下,知己为何人?”
“南宫竹燕。”
“哦,她已经被我杀害了。”
澧遐眸光微动,不以为意道:“你做这一切可能都有你的原因,所以我并不觉得有任何其他的问题,而且你不会杀她。”
“殿下凭什么笃定?”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南宫如烟微微惊讶,但心中因为澧遐这毫无条件的相信心生感动。
澧遐缓缓道:“竹燕手段非常,不会轻易被拐,所以拐她之人并不是外人,而是她的亲人,若不是你,便可能是南宫桦澈。可如今,南宫桦澈忙于朝政,自然是脱不开身的,又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来拐他的妹妹?”
哦,原来是这样啊,并不是因为相信。
南宫如烟说不上心头的失落,但还是道:“那请问长辈是何人?”
“富察茯苓。”
“哦,”南宫如烟笑着敲了敲桌面道:“那可说来巧了。”
“何为巧?”澧遐声线低链道。
“我望见她往后花园去了,”南宫如烟道:“殿下不去看看?”
澧遐抬眸看向她,看着她脸上堆起的假笑,沉咛许久才道:“公主殿下,一同前往吗?”
“这,有她留给殿下你的一封信,殿下不如先看看吧,看完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南宫如烟依旧笑着说,可这种陌生的感觉,这种曾经心心相惜,如今却带着假面具交谈,这种心境,何尝不令她心痛?
澧遐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着: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霸王别姬,别一场自负,别一场爱恨,别一场成王败寇,别一场君临天下,别一场青丝白发。
古有霸王别姬,今有茯苓断念,殿下,就当我做了回真虞姬罢。原来,这世间竟没有极难之事,只是看有人愿为你做与否。何必用假笑掩饰真心,何必把分别暗示,唱词唱穿又如何?只有你懂我,为你折断双翼又怎样?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错,错都错了,认了又如何?幸而,我已经决定放手,年少的遗憾也好,旧爱新欢也罢,以后,你还是她的一年四季生死相依,却不再是我的冷暖交替遥不可及。
其实,我从来就不喜欢离别的场面。诗人笔下的无名之辈,说分别时不够干脆,说思念不够彻底,倘若能干干脆脆离开这人世间,何留清白于世,这大抵就是我所理解殿下与我初逢所说的那句“斜阳拂柳断梢头,是风动,是情起,沟里花间,若识,何惧?”吧?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勿念,茯苓。
风起信落,泥碾信,花瓣留香,风雨杏林重,澧遐转头向后花园跑去,却发现那枯井前,一双白而净的鞋,一把圆扇雕着牡丹的扇子。
好一个干干净净,来完完整整去啊。
澧遐垂目,良久才道:“愿此间,花开绚烂,黄泉八百,灿如夏花。”
而南宫如烟趁着他离开的这个时间,将禅房中的柜子打开,竟是蒙着口鼻却尚还清醒的南宫竹燕。
南宫如烟将南宫竹燕扶起道:“刚刚此番话,姐姐可都听清楚了?”
南宫竹燕听了恍然大悟一笑,带了些许苦涩和释然道:“原来活了这么久,我终究是妹妹的替身啊。”
南宫如烟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归还是说出了这两句话“不,姐姐代替我陪在殿下身边的这些时日,是我无法做到的。”
南宫竹燕道:“罢了罢了,”她笑了一声道:“我,南宫竹燕,南朝的五公主,永远不做人的替身,既知无果,也不会死缠烂打。”
她深明大义道:“那我选择了成全。”
南宫如烟顿了顿道:“姐姐,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
“什么?”
“翎陵将要在不日之后处决南宫桦澈,你要回去救他吗?”
南宫竹燕听完郑重的点了点头道:“那来不及了,劳烦妹妹替我向殿下说一声,竹燕做不到他的相濡以沫,愿与他相忘江湖,各自珍重。”南宫竹燕向她一抱拳,连夜赶路,往南朝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