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子一路,拽着他的手出了牢门口。
白承泽顿住了脚步,却不跟她走,女子好看的眼眸微微皱了皱,压低声音说:“这是何意?”
白承泽却道:“你来路不明,我怎知我是不是刚出了虎口,又去了狼窝?”
闻言,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气,看了看他的神情,有些云淡风轻,于是扯下自己的面纱道:“陛下还认得我吗?”
琉璃?沈琉璃?!
白承泽微笑,露出了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还真是讽刺啊!”
可不是讽刺吗?当初自己处心积虑想要杀掉的女子,如今却来救他?
沈琉璃盯着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道:“陛下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会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如今我来救你不是帮你,而是还了公主的恩情,也还了十四皇子的情。”
“十四皇子?”白承泽眼睛腾的亮了一下,抓住她,却发现有些不妥,又松开她道:“承筠,他还活着?”
似乎是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大了,他连忙压低自己的声音问。
须臾,他抿了抿唇道:“好,我同你走。”
白承泽道:“可这长安戒备森严,你可想好什么出去的办法了吗?”
沈琉璃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似乎闪过有几抹恨意,若无若无似乎听到她说了一句“若有机会我真不想救你。”
白承泽没有听清,问:“什么?”
沈琉璃道:“没什么,跟我来。”
不多时,皇宫中,白承泽消失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澧遐耳中。
他面上的神色不变,面色沉着,应付着文武百官,语调微冷道:“去找裴将军来。”
北秦没有质疑,的确,裴怀瑾这是最好的人选,若论这个京中的驻防,没有人比裴家更了解,因为此地世代都是他们裴家镇守,无一例外。
若说有例外便是那次,澧朝重用云家,结果却出现了这么一场京中大变。
裴怀瑾不多时便引兵偷偷出了去,一路边走边说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不是凭空消失,”北秦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周围道:“是有人救走了。”
裴怀瑾惊道:“这宫里边还有他的手下?是长公主?”
北秦摇了摇头道:“不是,公主现在手中无人马。”
“那会不会是旧部?”
“不知道。”北秦说:“但以他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那也不可能走的这么快啊。”裴怀瑾道:“况且,我一直在宫门口守着。”
“啊?”北秦这时候顿了脚步,看了一眼裴怀瑾道:“将军一直在宫门口守着?”
“是啊,”裴怀瑾好看的星星眼也是疑惑,也停住了脚步。
二人相视一眼。
那就意味着,他们不是宫门口出去的。
“裴将军,你在想一想,这宫中可还有什么门径?”
裴怀瑾眸中一暗,半天没有说话,看样子像是进入沉思。
“裴将军,裴将军?裴将军!”北秦喊道。
“啊?”裴怀瑾才反应过来道:“哦,应该……应该是有的。”
什么叫应该?北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真的是对宫中熟悉的人?
“将军跟我来。”裴怀瑾道。
北秦跟着,弯弯绕绕进入了一个院子,一个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废院。
“这是?”北秦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带自己来的。
裴怀瑾犹豫了一下,在这个院子面前顿了一顿道,还是说:“跟我来。”
院子后面有一间小洞,上面郁郁葱葱,被藤蔓遮盖,裴怀瑾伸手将这些藤蔓折断,按理来说,这里常年没有人来,藤蔓应该很多,可这里却显然稀松平常,裴怀瑾显然注意到这一点,眸色更暗了。
北秦低头看了看藤蔓落下的碎叶道:“这条密道是?”
裴怀瑾整理了一下情绪,没有管被藤蔓划伤的时候,随意的将手中的血抹掉,快速回答道:“先帝创业,和我的先辈和力开通的,此去可达郊外,这处郊外可不同寻常,它的地理位置可算是四通八达,可达燕国,七十朝贡,就看你从哪边了。”
北秦道:“如此神奇。”北秦惊叹一声“那将军,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走吧。”
裴怀瑾却道:“将军,我觉得此事已然不妙。”
北秦环顾了一下周围道:“怎么?”
“白承泽可能在城中,可能在城外,若是此番,若是宫中的所有人马都被调了出去,他若是趁机返宫,大杀四方,岂不危险?”
闻言,北秦皱了皱眉,裴怀瑾怕他不信,又道:“我熟悉路,追人容易,相比于你去反而更快。”
北秦一拱手道:“那么此事就劳烦将军了。”
闻言,裴怀瑾算松了一口气道:“哪里哪里?将军客气了。”
北秦一笑道:“那我,就先回去,向陛下禀告此事。”
“好!”裴怀瑾点头,目送他离开,但他总感觉北秦的笑有些意味深长,他可是一个从来都不爱笑的人。
但他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必须去验证那件事情是真是假。
郊外
白承泽远远望去,见远处有一匹红色的宝马,拴在树上,而一旁的正是若乔。
见那人一袭白衣,若乔再见,一向不易落泪的她,此刻竟然有热泪盈眶了感觉。
“陛下!”她快步向他,跪下道。
白承泽叹了一声,伸手把她扶起道:“我早已不是什么陛下了。”
“但殿下永远是殿下。”若乔固执道。
白承泽低头,却发现她已然泪满觞。
原来,这个小女子也什么都没有了啊,为了他,杀了她与她相依为命唯一的妹妹。
他微微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擦去她的泪水,微微一笑道:“你忘了吗?我不喜欢女子哭的。”
不知道为什么给沈琉璃的错觉是,白承泽这笑意下是森森寒意。
闻言,若乔赶忙擦去自己的泪水,这般动作,沈琉璃也这是抿唇,为了喜欢的人不厌弃自己,她曾经也这么卑微,什么都没有了啊,什么都没有了,她横在右脸上的疤痕被一撮头发盖住,也盖住了这林中的郁郁葱葱透光而来的阳光。
“公主殿下,有人……送来了这份信。”
“哦。”云烟恹恹道:“我知道了,你放在那吧。”
她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摸了摸那张小像,白承泽亲手刻的小像。
信?云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目光落下信上,看着封面上匆匆烙上的蜡油,云烟心里漏了一拍,顾不得什么,拆开了信。
再次看见信纸上面娟秀的楷书,云烟心口要一窒,眼睛快而又慢的看着信,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可越看越窒息:少时读《牡丹亭》只知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相思不负,可后来再读,才晓他汤显祖三十二岁的凄凉苦楚。可他还是给了柳梦梅一腔赤诚,让两情厢愿,共结三生情定,图得四海欢喜。
可我只身一人,或许曾许得了你的皇后梦,可如今功成身败,给不了你的,那我便还你自由。
幸得你的身份,不会被我连累,我此番一走,九死一生,无论哪种,都不过一死,可我还是逃了,算是和命在搏一场吧。
季蔫(云烟的字)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们的相识一场,毕竟花开花落会有时,蝶去蝶留难成全。
但我也曾恨上天,若说相守,为何爱而不得?若说不得,为何相见欢,图得意难平?灯尽此处是繁华,到底是灯尽,还是繁华?是梦一场,还是繁华落尽?
但我说过的,我不悔,但我还是遗憾,最想留住的人没留住,最想做的事没做完。可千防万防,可万万没想到你会是我机关算尽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