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在天地四方之间,太阳和月亮照耀的四海八荒之内,星辰在天空中遁行,一切都是由神灵所产生。诸神万物各不相同,寿命有长有短,世事有善有恶,这其中的缘由唯有有缘人才能参悟。
龙一诞生自诸神创世之初,是掌管诸夭之野的神。所谓诸夭之野,是海外八荒之一的地界——西荒,乃是鸾鸟、凤凰等异兽群聚之地。
龙一是出了名的无爱无恨、清心寡欲,惟有一个嗜好便是饮酒。自上古纷争平定之后,世界大同,龙一便在星河时空的交错之地开了一家酒馆,整日专研酒酿。龙一本无性别,只是美酒配佳人,龙一便幻化为一名女子。万万年以来,她用十里桃林采来的桃花酿酒,冷眼旁观世人的悲喜苦乐。
此酒馆正是“龙酒馆”。
神注视着世人。世人每做一次选择,世界就会发生一次分裂。
每一次,世界分裂成它自己的两个版本。这两个版本在其余各个方面都是相同的,区别只在于一个版本中被神观察的人做了完全相反的选择,世界便朝着完全不同的样子转变。
当世界分裂时,世人不会有所察觉,因为他总会身处某个世界当中。没有人意识到世界因为一次选择,产生了两种可能性。好比当龙一问女人:“孩子要生下来么?”
世人不会知道,一个世界中女人生下孩子,孤儿寡母讨生活。另一个世界中,女人没有生下孩子,孤身一人活下去。
这宇宙间有数不清的时空,在每一团星云之上,都上演着不同的故事。
龙一的指尖轻轻滑过某一团星云,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把龙酒馆开到任意时间、任意地点去。与她感兴趣的人潜聊几句,听一段消遣寂寞的故事。龙一洞察一切,但她从不说破,也从不评价,更不会干预世人的选择。她只侧着头倾听,或是与世人一起大笑,或是给世人斟上一杯酒酿。
她已记不清听过多少故事,就像记不清喝了多少酒一样。
一日,龙一点开一团星云,那是1960年,在川西高原一个叫长平镇的地方...
京家本是武将之家,自清朝乾隆年间便到川西边陲镇守。京家一族受皇帝指派,跟从封疆大吏从中原到川西,最后定居在长平镇。京氏家道殷实,经过几代人的发展,到民国在蓉城和长平多地都有不少田亩产业,成为十足的地方小资本家。
京家有一位小姐名叫京素清,不仅生得貌美,更是冰雪聪明,从小就继承了家族管财治家的头脑。京小姐20出头便嫁给了谷家的二少爷,话说谷家正是长平镇最大的地主,两家的联姻正可谓强强联合。谷家是长平镇首富,五个儿媳妇中唯有二媳妇精明能干。公婆认定京小姐堪当重任,指派她做家族的大管家,身份地位好比《红楼梦》里的王熙凤。
京小姐管家是一把好手,多年以来各房相安无事,家族兴盛。只是京小姐迟迟没有生下子嗣,待她怀有身孕时,已年届四十。京小姐怀有身孕的一年是1960年,此时京家和谷家早已大不如前。七八年前,两家捐出了田产和在蓉城的生意。谷家的男丁,有的从此开始下地种田,有的则出世筹谋生计。家财散尽,谷家徒留一个名号,家族已是分的分,散的散。
1960年的冬天,京小姐走进镇口的龙酒馆,问店家要了一壶烫好的桃花酿。
龙一见她一身素服,便问:“阿嫂,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京小姐挽了挽袖边,轻抿一口桃花酿,虽然干了多年农活,她还是保留了大家小姐的风范。随后缓声说道:“我的丈夫今日去世了。”
龙一惊讶:“真不幸,阿嫂一定要保重自己。”
顿了一下,龙一俯身依在柜台上,她见京小姐隆起的肚皮,婴孩约莫6个月大。虽然知道很残忍,龙一还是忍不住发问:“孩子要生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