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华家小院里，高慧云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小璐璐。
木板床上，邢隆和王凤华已经再不呕吐，各自躺在一侧，闭紧双眼。
老族长依旧马步扎稳，纹丝不动。
只是老族长的手臂再没伸出来罩在二人头顶，而是双手一上一下，手心相对，收在胸腹之间。
高慧云看不懂老族长的动作，更是不知道，在老族长双手之间，有着一股与山顶灵气原石同源的力量，正从老族长双手之间的空档位置逸散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族长收了马步，双手背在背后，站直了身子。
木板床上，邢隆和王凤华已经沉沉睡去，各自呼吸自然。
老族长没有和一直抱着小璐璐坐在台阶上的高慧云说一句话，就这样背着手从两张木板床中走过，一路除了院子，走远了。
已经离开那山地界的商务车上，王悦靠在座椅椅背上，默不作声。
李郯抱着儿子，双眼无神。
林子枫也没了更多泪水可以流出，在林清怀里闭着双眼。
整辆车里，气氛压抑，除了车外呼啸而过的风，再无其他声响。
晌午之前，商务车已经驶入江南地界，蔡暮云途中问了李郯一句，是去南沙还是江都，李郯过了好久才回了江都两个字。
从江都市郊下高速已近黄昏，车上众人这大半天没吃没喝，蔡暮云在高速服务区买了很多吃的喝的放在副驾驶。
车子在江都中学大门外一处居民小区内停下。
这里有一处两居室，是李彧之前独自一人住了两年多的租房。那两年里，王悦或者蔡暮云每周都会来看李彧一次，至于李郯，这对父子俩的感情交流，更多的时候在外面的小餐馆或是快餐店。
仔细想来，一家三口这几年来，一起吃饭的次数，真的不多。
大饭店，李彧更是一次也没跟父母去过。
蔡暮云从后备箱拿出一张毯子，盖住了李彧那半副白骨架子。
之后李郯抱着儿子下了车，四女在后。
四女中，只有蔡暮云中途吃过一些东西，但也不过是补充能量支撑她能完成这一趟远途驾驶，其余三人都没吃过东西。
这会王悦和林子枫已经有些脚步踉跄，反倒是林清，双脚踩地仍旧走的很稳。
租房在顶楼，李郯抱着儿子，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到房门前。
蔡暮云先一步打开了们，李郯抱着儿子进入，把儿子放在他睡了两年多的床上，之后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王悦跟着走进，趴到儿子身上，再次恸哭不止。
林子枫歪着头依靠在墙上，林清在一旁扶着女儿的肩膀。
屋子里，只有哭声。
蔡暮云在外间忙碌，她要确保这一家人在这个悲恸时刻不能再有人倒下。
烟火气很快弥漫整个屋子。
不多时，蔡暮云准备了一桌简单的饭菜，进门走到床边，俯身凑到王悦身边，小声说道：“吃饭吧，小彧不会想要看到一家人为了他这样子的。”
一语还未落地，蔡暮云自己也掉起眼泪，王悦哭声更大，林子枫脑袋埋进母亲怀里。
昂着头的李郯，站起身来，抬手拉起妻子：“吃饭。”
命令式的语气中，李郯拉着王悦，出了屋门，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之后李郯回屋请林清带着林子枫出来吃饭。
蔡暮云留在屋里，四人在外间桌旁坐下，却没一人动筷子。
还是李郯先拿起了筷子，只是说了一句：“吃饭吧。”便埋头扒拉米饭来，没有夹一筷子菜。
两居室里，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林子枫坐直了身子，抬手擦掉眼泪，拿起了筷子。
她站起身来，开始给三位长辈夹菜。
三人饭碗里，堆满了菜后，林子枫才坐了下来。
她笑了。
眼角依旧挂着泪珠，但脸上挂着笑。
“爸，妈，妈，吃饭。”
说完，林子枫自顾自夹菜吃了起来。
王悦愣愣看着林子枫，重重点头嗯了一声，吃起饭来。
林清李郯同时点头嗯声，开始吃饭。
三位长辈放下筷子后，林子枫开始收拾起来，蔡暮云听到响声也走了出来。
看到林子枫忙碌的身影，蔡暮云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一通忙碌后，五人全部回到屋子里。
王悦和林清已经打了一盆水在帮李彧擦拭半截身子，他那半截身子仍旧金光闪烁，与在山顶时，没有一丝不同。
两位母亲擦遍了李彧的身体，开始擦那莹莹白骨，王悦再次落泪，林清在一旁轻轻拍打王悦的胳膊，眼眶也是通红。
林子枫走了进来，手中那这一套干净衣服，那是李彧的衣服。
她要为李彧穿衣。
王悦和林清看到，脸色各自一变，都要拦住林子枫。但林子枫眼中带笑，已经到了床前，把手中的上衣和裤子分别向两位母亲跟前一递：“妈，我们一起。”
两位母亲再不言语，林子枫坐上床沿，双手环住李彧的脖颈，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一通忙碌，三人给李彧这半副骷髅架子穿好衣裤，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
李郯几次到了屋门口又出去，最后依靠在门框上，看着三人，不发一言。
蔡暮云在外间忙碌一直没有进来，手中电话震动不停，已经打开的手提电脑屏幕不断变幻。
丧子之痛的李郯和王悦，此刻自然无心他顾，偌大的李氏集团还要运转，虽是大年初一，银行里也有堆积成山的事等着王悦处理。蔡暮云摇身一变化作职场女强人，闷头忙碌。
早就过了傍晚，外面仍是灯火通明。
鞭炮声此起彼伏，烟火窜上了天，映照出霞光万千。大年初一的喜气洋洋，无法扫荡掉这两居室里一丝的悲苦。
简单的晚饭已经收拾妥当，是林子枫主动走到外间，请蔡暮云帮忙，一起弄下的。
三位长辈被请了出来，这次蔡暮云也在一旁坐下，仍是林子枫起身布菜，几人简单吃过，便纷纷放下了筷子。
窗外的烟火，更衬出了窗内的寂苦。
五人默不作声，没人开口说话。
急促响起的脚步声，掩盖过了窗外的鞭炮声，重重的砸门声响起，扣在屋里所有人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