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去而复返,众星捧月着一位耄耋老人回到大厅里。
老人满头银发,身躯佝偻,在李媛的搀扶下,在人群簇拥下进了大厅后,不看沙发上的李彧和一旁邢隆一眼,径直在沙发一角落座。
李媛陪在一旁,抬手一挥,众人各自散开,在大厅角落里站定。
李媛凑到老人身前,低声说了几句,老人这才抬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李彧。
至于李彧身后站着的邢隆,老人没有多看一眼。
李彧同样抬头看向老人,四目相对,李彧开口笑道:“卢文龙?”
正是卢文龙的老人闻声抬头,一旁李媛已经皱紧了眉头:“卢老爷子的大名也是你能当面直呼的,真是……”
不等李媛说完,李彧已经呵呵笑了起来:“我错了。”
李媛一愣,同时憋了一口气的卢文龙更是没想到李彧说道歉就道歉,嘴上说着不算,还起身站定,冲着他的方向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只是卢文龙不会知道,这一鞠躬,李彧实际上对的是李媛,不过李媛与卢文龙并肩坐着,无论卢文龙还是其他人,看在眼中,可不就是在对卢老爷子鞠躬道歉。
李媛同样如此以为,两相一对比,从李彧进了这大厅,到她陪着卢文龙在沙发上落座,这李彧,前后反转着实有点叫她摸不到头脑。
不等李媛多想,李彧已经站直了身子,双目落在她身上。
“既然您请的人已经到了,不如我们这就开始?”
李彧好似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这天马行空的思维叫李媛有些越发不理解。
李彧已经自顾自起身走到邢隆身旁,双手平伸,邢隆把软皮包裹着的血玉递到他手中。
李彧好似随手拿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转身看向大厅门口站着的李一桐。
从李媛陪着卢文龙进入大厅后,李一桐就在大厅门口站着的。
那位置倒是不错,随时都能转身就走,绝不用拖泥带水。
李一桐迎上李彧的目光,耳中响起李媛不悦的语气:“等什么呢?”
也不迟疑,他一摆手,魏沐双臂环抱巨型翡翠,双脚落地有声,来到大厅中央,缓缓放下。
血玉一直用软皮包裹着,这巨型翡翠却在搬入大厅后,就这样径直放在所有人双目之下。
实际上卢文龙到来后,也是第一时间把注意力放在了这巨型翡翠上,这会翡翠就在近前,饶是卢文龙也已起身到了近前。
这般体型且完整的翡翠,已经太多年不曾在南沙现世了。
只是卢文龙还不知道,之所有会有李氏庄园里的这场斗技,是因为,眼力比斗中,李一桐输了。
下一瞬,李彧抬手一摆,软皮滑落,血玉现世。
卢文龙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红,接着转头起身,望向血玉,双目瞪圆。
竟是血玉。
不等卢文龙惊呼声出口,李彧已经弯腰把血玉放在茶几上,一旁纯毛地毯上,就是那巨型翡翠。
“李家小姑,可以开始了吗?”
从头到尾,除了李彧那突如其来一个鞠躬一句对不起,再没多看卢文龙一眼。厅中众人,这会也回过味来。
难道之前那一躬,李彧道歉的对象根本不是卢文龙,而是李媛?
只是不等众人心思再起波澜,李媛已经来到茶几旁,看向卢文龙:“大先生,辛苦您了?”
这次第,卢文龙也已明了。
李家拿出一方巨型翡翠,对面带来一颗血玉。
这是要以巨型翡翠和那巴掌大小的血玉来斗技啊。
卢文龙受李家维护多多,既然李媛一个电话便传唤过来,自是无所不应。当即挺身站定,双眼盯紧巨型翡翠,双眉皱起。
李家的技师已定,李媛抬头看向李彧:“是你在眼力上压过了李家,若是你再凭技艺取胜,三千五百万,分文不差,随你拿走。”
李彧笑着摇头:“小姑高看我了,我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是有的,手上功夫吗,还要看邢大叔的。”
李彧说着话,撤后一步,只是那嘴里那个“邢”字,吐字极重。
便是卢文龙也被引的侧目望来。
邢隆闻声抬步,已经站在李彧身后,李彧转身看向邢隆,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这一望之下,邢隆却新潮彭拜。
邢家平刀流,自当再兴。再兴之日,便从这曾经的邢家学徒,后来的南国大师,实际上的卖主求荣之贼子身上开始。
卢文龙,邢敏关门弟子,里通外国,吃里扒外,正是他把贼寇带到邢家,孩子邢敏,致使偌大邢家一夜倾覆。
邢隆双臂摆动,李彧已经走到一旁去了。
一把寸长平刀落在手中,邢隆擎住平刀的手,端在胸前,比起卢文龙高了半个头的他,双眼眯起。
卢文龙有所感应,侧头看来,看到了邢隆手中的平刀,大吃一惊,站直了身子。
“你是?”
“六子师叔,多年不见了。”
六子,便是卢文龙的本名。泥腿子出身的六子,或许本有姓名,但父母早亡后,他在江都街头做那下三滥的勾当,哪里还有本家姓名可用。到后来邢敏看其颇有天赋,收为弟子,在师兄弟中行排第六,他便有了这名字。
六子,同陆。
后六子自改其名,是为卢文龙。
卢文龙闻声大惊,死死盯着邢隆。脑海中记忆翻滚,却怎么也想不起邢隆是谁?
邢隆冷哼一声:“六子师叔是你认不得我的,你害我家门时,我不过三岁幼子。”
卢文龙终于想起一人,嘴唇已忍不住颤抖。
邢隆手中平刀换到左手,右手握拳在前,拳心向上又向下,如此反复两次,是为甲子之前南中华斗技想请之礼。
“六子师叔,你为前辈,请先。”
语毕,邢隆左手平刀重回右手,右手收在腰间,已撤后两步,为卢文龙让开场子。
卢文龙于玉石一道钻营数十年,经历过的风浪又哪里少了,很快便稳住心绪,再次抬头看向邢隆。
“二少爷,我真没想到,您还活着。”
邢隆一声嗤笑:“多说无益,六子师叔,咱们手下见真章。”
卢文龙双眼一眯,耄耋老人身上一股气势陡然大涨。
一代玉石巨匠,或品行有缺,但其养势多年,早已不是那在邢家门廊下讨来一口热饭便感激涕零的下三滥了。
“世人不知平刀术,卢文龙感念恩师,一日不敢忘怀。”
邢隆听到卢文龙还敢提起邢敏,更是大怒:“卢文龙!你还敢提我叔祖!”
卢文龙的双唇再无一丝颤抖,老迈的身躯挺的笔直:“如何提不得,我卢文龙何以不愿受那大师之荣,不过是于我眼中,碌碌大师,不过尔尔。”
“平刀方为至上术,我卢文龙钻研此道七十载,今日便叫你知道,邢家之后,我为平刀首!”
说话间,卢文龙右手翻转,冷光泛起,一物落在手中。
竟也是一把寸长平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