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后来我知道他很少对人笑,那天面试他对我笑的时候身边的其他同学都挺不可思议的,副会长后来告诉我:“雨笙,你知道吗,从我看到他对你笑得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俩会成。”副会长是个女生,大一的时候追过文川大半个学期未果就放弃了,她说追人太难了,还是等人来追吧。
如果不是唐佳颖今天提起了学校和文川我都已经忘了我们俩的开始还那么偶像剧呢。现在偶像剧的男主角要回来了。
我不知道要抱着什么心情来看待这件事,但不管我怎么看,飞机绝不会坠下,汽车绝不会追尾,也就是说,文川真的要回来了。
今天晚上做梦了,梦到妞妞了,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她牵着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朝我一蹦一跳地来,我张开手臂把她拥入怀中,后来我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谁,是文川,是大学时期的文川,仍然一身少年气,没有被一丝一毫的风尘沾染,眼睛还是那么亮晶晶。他拍了拍我的头对我说:“从今往后,我保护你们。”凑近了看她的皮肤比我的都好,险些脱口而出“你用的是什么精华啊?”
然后我就醒了,摸了摸后背一身冷汗,真是见鬼了,只要跟这个人有关的东西怎么都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泛着粉色泡泡的白痴偶像剧。我适当地提醒自己已经二十八了,然后我想起那个被我遗忘的生日,所以我该是二十八还是二十九或者……才二十七?真是越过越糊涂,谁会在意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年了呢,除了那些花季少女。
妈妈一大早就在客厅忙碌地打扫收拾了,我真想不通一个每天都有人住的房子到底能有多脏需要大动如此干戈来收拾,我不满地插着腰站在卧室门口:“妈,你是要搬家吗?怎么连扶梯都用上了……等等……怎么还叫了工人?”我才发现我正穿着睡衣面对着一屋子的人,这阵仗是想重新精装修啊。我还呆在门口的时候妈妈像是拍走一粒脸上的米饭一样把我拍走了,嘴里还冲工人们解释着:“你们继续啊,别理她,她就是我们家寄宿的。”这老太太还挺有幽默感。
她把我拍进卧室以后跟我说:“这几天我们家这不有些晦气吗,我想着换几幅壁画,把沙发也换了,木质的哪有布艺的舒服呀。”也不知是谁在装修时坚持用木质家具的,还说檀木的多贵气。我知道妈妈说的“晦气”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大哥因情伤出国,姜星亦因绯闻事业一落千丈。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大概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总是寄希望于“玄学”上,比如说……换壁画?我倒头躺在自己的床上以为妈妈就要出去了但是她沿着床边坐下了,我撑起上半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有些局促地把手放在膝盖上搓着,我假装没有发现这个小动作:“你这老太太还有什么事吗?”她的手摩擦着膝盖显得有些紧张,让我也不自觉地跟着紧张起来,她吞吞吐吐地说:“那个……雨笙啊,妈妈想跟你商量个事。”我顿时放松下来,我还以为她打算告诉我什么,就算她鼓起勇气亲口告诉我,我可还没有准备好亲耳听她说呢。我重新躺回床上,然后点了点头。
我明显感觉到妈妈的手不再紧张,自然地放在膝盖上,活脱脱一富贵人家的太太,跟她的檀木沙发一样贵气,她清了清嗓子说:“我是想说,你大婶家那边来了个亲戚,听说爸爸因为什么罪进里头去了,妈妈就要求离婚,把家里刚拆迁补偿的款一起带走了,这女人啊,一旦狠心起来呐,真是狠了去了。只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儿子跟着爷爷奶奶过……”我本来想好好听下去的,可是这“裹脚布”长到我还是忍不住打断:“妈,说重点吧,说了下一句我上一句又忘了。”
妈妈轻轻打了个我一下,白眼飞到了天花板:“哎呦,这么可怜的故事你怎么那么没爱心的啦,一点不随我。”我摸了摸额头小声说:“有爱心又怎样,再领养一个吗?”妈妈显然没有听清,随意问了句“什么”没等我回答她又继续说了下去:“那个小男孩得来家里住段时间,这几天你得多上点心。”听到这里我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妈妈被我吓了一跳:“哦呦老天,别人鲤鱼跃龙门,你癞蛤蟆要起飞啊!”我根本不在意她骂我,因为当下我又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说,那就是拒绝:“有没有搞错,你又来这一出?”妈妈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什么又来这一出啦,我什么时候叫你伺候过别人家的……”她突然停顿了,然后略显尴尬地咳了咳:“反正,总之,事情已经定了,明后天就会送过来。”
我发现事情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大伯大婶自己不带孩子?”妈妈又打了我一下:“你大伯大婶都多大了,操心你哥的事已经很累了,我倒是清闲的很,提早练习领孩子多好。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呐,妈妈可急死了,哎呦,这么大人了,一点不省心。”又来了,致命地问题又来了,我伸手住了被子盖住了整个头。
我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消化了所有爆炸性消息之后也觉得无所谓了,大不了当作是替大哥尽孝了。这时客厅声音变轻了,好想妈妈已经在礼貌性道别了,我换了衣服去客厅。好家伙,什么换壁画什么换沙发,壁画变成了儿童油画,沙发也是五彩斑斓的,敢情这老太太打从开始就决定了这孩子得接回来啊,还跟我在那儿演“紧张”的戏码,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她从门口送客回来,回头看到怒气冲冲的我瞬间有点气场不足了,我看到她的反应反倒有了底气,她还是故作镇定地骂了我一句:“要死啊,在那儿吓什么人啊。”我叉着腰阴着脸:“你这不讲理的老太太,都决定了还假模假式地商量个什么劲儿啊?”
她脸色一转,笑盈盈地冲我走来:“雨笙啊,你听我说,这孩子吧,听你大婶说可乖了,来了以后绝对没有坏处。”妈妈可能不知道,她真的紧张的时候总喜欢快速断句。我做出一个“停”的手势,然后摊了摊手,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不尊重我的意见了。
我细细品味了那几幅五颜六色的壁画,其实妈妈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就那副临摹梵高的《星空》,又有梵高的抽象有带自己的风格,好像在哪儿见过。看起来不像是个孩子能画出来的,但是妈妈非说这是孩子画的。其实我也不懂画。
两天后我下班回家,仍然是七月,仅仅是经过电梯就让我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这让我有些烦躁。在刚踏进房门的第一秒我就后悔了,我后悔和欧阳哲不辞而别,现在无论家里发生了什么让我多么想逃避我都没地方可去了,我已经失去了我的温柔乡。
我听到妈妈忙碌地从客厅到厨房来回转,我扶着额走到客厅,打算直面这些。
那个男孩和我想象中差别太大了,年级应该和妞妞差不多,五官干净清秀,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坐在那色彩缤纷的沙发上,他身上衣服颜色的朴素和沙发可真是差别大了去了,真想问问妈妈怎么就认为所有孩子都喜欢这花里胡哨的东西呢,可不是所有孩子名字都叫姜星亦。好奇怪,刚刚明明有些烦躁的我瞬间有些清风拂面的错觉。
妈妈在他尴尬的笑容下一直往他手里塞水果零食,这一动一静看得我想笑,那个孩子像是被风车吹不动的云。妈妈看到我回来了赶紧起身:“雨笙你终于回家了,快来陪陪小客人,我招呼阿姨做饭了。”这借口真是拙劣,往常她哪里需要招呼阿姨做饭,然后她向我使了个眼色像是解脱似地叹了口气,走近后跟我耳语:“见过那么多孩子,从没见过那么话少的。”
我步伐缓慢地坐到孩子身边,他稍微让了让然后把手里的水果零食放回了茶几,然后对我笑了笑,我剥了个橘子掰了一块给他,他摇了摇头:“奶奶已经给了我很多吃的了,不用了,谢谢。”想必那个“奶奶”就是我妈了,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自己吃了那个橘子,想找个话题于是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还故意用了逗孩子的语调。
男孩提起他清澈的眼眸告诉我:“傅修安。”语气里的成熟让我觉得在他面前我自己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