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小草还小。”

　　崔寡妇多少是有些舍不得。

　　看了一眼坚毅的田小草，又感觉自己劝不住，只能把求可怜的目光落在李长远这边。

　　端起今天从大队部拎过来的大碗茶，拿过粗陶碗舀上一口。

　　抹了抹嘴角，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

　　人都是有私心的。

　　他有，崔寡妇也有。

　　“先听听我的条件。”

　　崔寡妇不再说话，一旁的田小草眼巴巴的看着，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就失去了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这边提供基本的生活需求，够上学，饿不死，但是别指望能大鱼大肉，更别想着花钱大手大脚。

　　另外，我希望田小草尽全力考上一个中专，就算考不上，以后也要往会计这方面拓展一些。”

　　“组长的意思...？可账目上面不是有朱婷知青还有刘晴晴知青的么？”

　　崔寡妇踌躇犹豫着。

　　听出了李长远要培养田小草。

　　看出了自己未来有可能更进一步的机会，却又担心田小草没法达成李长远定下的目标。

　　那可是中专！

　　比初中还难上！

　　一等的高小毕业去中专，二等的毕业生升初中。

　　初中毕业的时候也是一样，一等的都奔着高职，考不上高职的才去高中。

　　而且还不止是这个，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的专科生属于专业人才。

　　就业上面，并不像已经不分配工作的普通初高中生。

　　一旦端到了铁饭碗。

　　就算崔寡妇这个前嫂子也不能保证，田小草真的还能回到黑瞎子沟。

　　回到这个贫穷的地方帮李长远撑起这个摊子。

　　没有明说，可除了田小草，屋内的两人心中都是门清。

　　“知青早晚是要回城的。

　　她们回城，咱们屯的工作总不能不做了吧？”

　　李长远意味深长，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的太清楚了。

　　等到开放的浪潮兴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甚至比不上别人一顿饭花销的冲击。

　　什么铁饭碗，都比不过金钱来的实在。

　　崔寡妇默然的点了点头。

　　不谙世事却又不是那么傻的田小草看不出这里面的名堂，却也知道对她来说是好事。

　　“嫂子！”

　　田小草喊了一声，用力的拽了拽崔寡妇的胳膊：“让我去试试吧！反正咱们都说了，一辈子跟着长远哥。

　　只要能帮上忙，我愿意努力的！”

　　“哎，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崔寡妇摇着头，看着眼里写满了渴望的田小草，于心不忍的同时，又转过头帮忙询问起来。

　　就两人的关系，只要田小草但凡有哪怕一点点的良心。

　　以后发迹了肯定也不会忘了她。

　　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晚年应该也不会饿死。

　　“组长的好意我明白的，可小草...万一小草真的考上了中专，然后又侥幸运气好上了高职...万一有了工作...”

　　崔寡妇犹豫着，心中自觉很对不起李长远，可到了谈论利益的时候，却又不能不上前。

　　“到时候让田小草自己决断，如果想要工作，只需要把这些年的花费补上就行。”

　　李长远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平静，可落在崔寡妇的耳朵里，却卷起了轩然大波。

　　阿这...谁家这么培养人的？

　　谁家这么卖人情的？

　　这...这不是上赶着送福利呢么？

　　按照崔寡妇的想法，但凡有的选，铁饭碗和还钱，那肯定是选后面一个。

　　旱涝保收，不比跟着李长远在屯里混有前途多了？

　　“一言为定？”

　　崔寡妇的声音都有些变形。

　　尖锐的声调，刺的李长远都忍不住的皱起眉头。

　　“嫂子！不要！不需要那个，我都说过了，这辈子都要给长远哥做工！”

　　田小草嘟着嘴角，听着崔寡妇的决断，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小草你还小，等以后长大就明白了，我是过来人，肯定不会坑你的！”

　　崔寡妇脸色一变，生怕李长远有其他的想法，赶忙抬起胳膊拽了拽田小草的胳膊。

　　瞥了一眼田小草，崔寡妇这才悻悻的开口：“组长，小草还小，我来帮她定下就行。”

　　在田小草不情不愿的执拗中，这件事算是暂时定了下来，至于更多的事情，之后还得到大队立个字据，让大队的人做个见证才行。

　　一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

　　还没有吃得上午饭，李长远就被自家二大爷给喊到了大队部。

　　看着苦闷的抽着闷烟的二大爷。

　　李长远却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轻车熟路的拉开椅子，大马金刀的往上面一坐。

　　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就拎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瓷水壶，咕噜的倒起茶水来。

　　“豁，二大爷你这是鸟枪换炮啊！

　　这好东西之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

　　李长远打趣了一声，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稀罕的转动着手中的水壶。

　　青花瓷一样的物件，个别地方还有修修补补的痕迹。

　　也就是离的近，加上李长远眼力好，换做一般人，稍微马虎一点还真就看不出。

　　“屁话，怎么说话呢？什么换炮？这玩意是咱们黑瞎子沟早就有的。

　　只不过之前用不上，就没有拿出来。

　　要不是你从城里带回来一些茶叶，这壶还且等着日子呢。”

　　二大爷眯了眯眼睛，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明知道李长远看出了他的为难。

　　话到了嘴边，想要张开嘴说道说道，却又张不开口。

　　二大爷说不出来，李长远也不着急，全当过来散心，一嘬一嘬的喝着茶水的同时，还分出心神饶有兴致的打量着。

　　这一静气，直接就是一烟锅的烟给烧完。

　　看着二大爷慌乱磕着旱烟锅的窘迫模样，李长远这才优哉游哉的开口：“行了诶我的二大爷，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就行。

　　咱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道的？

　　非得五迷三道的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刚匀出来的茶叶你就拿来招待我？

　　这是打咱们黑瞎子沟的脸呢，还是打我的脸呢？”

　　明知道都是打趣，李开田长嘘一声，拿着手里的烟锅在鞋底磕灰的同时，面上却是一阵摇头：“打谁的脸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六道沟那边给消息了，人明天就过来。

　　哎呀，我真的是晕了头，竟然忘了约定人数！

　　谁能想到她们六道沟的这么不讲道义，竟然一次来这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