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山渐和勾弦五进入潭中之后,并没有下潜,而是停在半丈深的位置。
这里是洞府禁制的边缘。
他们以胎息的状态盘腿坐浮,独山渐从袖中取出两张独眼广目神符,递给勾弦五一张。
他们把独眼广目神符卷成筒状,然后插进了自己的左眼中,接着他们的左眼眼珠便蠕动着伸出眼眶。
连接眼珠的血管神经组织此时变成蛇样活物般的东西,控制眼珠伸出的距离长短和视角转向。
这时候,二人的左眼视野便发生了巨大变化,水中的一切微小之物,就清晰可见了。
两人的右眼还保持正常,用右眼对视之后,同时各显神通,开始了他们的第六次破禁尝试。
勾弦五将算盘剑的剑尖朝下,而后放手,算盘剑便以极慢的速度直直下沉,但剑体上的算盘却打得飞快,显然在进行计算。
独山渐在同时松开了他的若妻板,但右手的打快板动作没停,与算盘剑同步下沉的若妻板,则随着独山渐的手部动作,以一种特殊的节奏拍打着,这也是一种计算方式。
两人要通过合算,来推演出禁制的阵法布置,这也不仅仅是为了破阵,因为一旦推演出来,他们也就掌握了这个阵法,自可用于别处所需。
时间慢慢流逝,算盘剑和若妻板已经下沉到禁制的末端,一路畅通无碍,说明推演正确。
两人不禁面露喜色。
可喜色还没露完全,就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退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意外和震惊。
因为他们的右眼眼前各出现了一个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的结构很简单,就是一块白布裹住一个婴儿头骨,画出五官,下端用绳子系了符结而已。
在整个蜀郡,有这种东西的只有一个人,晴天婆婆。
来不及多想,凭借着多年的默契,独山渐和勾弦五立刻催动各自的法器,在几息之间,加速完成计算。
在完成计算的那刻,禁制被破解,传送被激活,两人顿时消失在原地。
正常情况下,他俩应该被传送到螺壳洞府里,但洞府被取走了,所以……
“二位道友,你们这是又失败了?”
“……”
六目相对,气氛有些诡异。
他们竟然被传送回水面上,直接出现在了晴天婆婆面前。
晴天婆婆的造型和晴天娃娃差不多,一块白布从头上盖下,直到脚底,在脖子处用一条黑色绳子系着打了个符结。
她的脸被白布覆盖,覆盖处,也画了五官出来,虽然画的跟小孩儿涂鸦一样,但眨眼说话,皆如常。
在她身边站着一具晴天骷髅。
既然冠以晴天二字,自然也是盖了白布,画了五官,系了符结的。
“婆婆,请问有何贵干?”
算盘剑和若妻板都从水中退回,回到独山渐和勾弦五的手中。
独山渐打着若妻板,对晴天婆婆问道。
晴天婆婆那张用墨画了个圈就是张嘴的嘴嘿嘿一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婆婆也不能免俗,魂道友的宝贝多,婆婆也眼热,之前婆婆不在家,错过了打秋风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发现你俩到处打听魂道友事,还鬼鬼祟祟算这算那,再错过就说不过去了。”
勾弦五示意独山渐不要轻举妄动,二人被传送回水面,说明破禁失败,事已败露,多说无益。
他向晴天婆婆抱拳道:“如婆婆所见,这里确实是魂道人的一处洞府,我和独山多次尝试破禁,都没成功,现在已经技穷。天下之物,有能者得之,我俩无能为力,自然退出为是,婆婆手段通天,可自取之。”
晴天婆婆的墨嘴在整块布上游走,张得老大,哈哈笑着说道:“婆婆对禁制什么的不懂,还要仰仗二位道友,这里有两块布,请二位自己蒙上,事成之后,我自放你们离开。”
“吾未闻有蒙此布而后生者!”
独山渐言辞一烈,若妻板就脱手而飞,直往晴天婆婆射去。
他的手腕摇动如飞,嘴里念念有词:“尔妻彼妻,我爱我妻!若妻若妻,助我娶妻!”
若妻板的拍打交击骤然一变,便有敲锣打鼓、唢呐声吹之音入耳。
音声不仅直冲神魂脑宫,还化为实质的声波气刃,朝晴天婆婆席卷而去。
勾弦五则将算盘剑朝天一掷,然后从袖中拉出一把三尺长的青玉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算盘剑则受青玉算盘操控,盘空护佑二人。
晴天婆婆无甚反应,只见她身边的晴天骷髅一步踏出,迎向了音声气刃,骨爪如刀,将它们纷纷挡下。
勾弦五一边计算一边说道:“独山,这厮防五速六攻七,不耐久战,逊于你,可增击之。”
独山渐闻言,左手立刻结法印,大喝道:“一拜天地!”
若妻板登时拍向晴天骷髅的头。
晴天骷髅两手一举,托向已经大如门板的若妻板。
独山渐不给它反抗的机会,继续施压道:
“二拜高堂!”
晴天骷髅的双膝不支跪地。
“夫妻交拜!”
晴天骷髅的头亦被按下。
“送入洞房!”
若妻板变拍压为抽击,整个扇了过去,而能使对方不移不动,吃下所有。
晴天骷髅顿时一僵,不再有什么动作。
“且让我掀起你的盖头来!”
若妻板上忽然伸出一只手,用极为灵巧的解衣手法,瞬间就解开了晴天骷髅脖子上的符结,然后把白布一下扯开,便有一具晶莹剔透的白骨尸身露了出来。
“骨道人?骨道人的分身?”独山渐见状一惊。
晴天婆婆不屑道:“你好好的独山门功法不学,玩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很有意思吗?这具骨道人的分身是我从绳道人手上夺过来的,已被他炼了一半,我用晴天白布盖住有压制封印的意思,你掀开了他,考虑过后果吗?”
晴天婆婆的话音未落,骨道人分身的骷髅眼里就幽光一闪,旋即动如脱兔,把若妻板整个抱住。
立刻就有无数色彩各异的绳子从所有骨节里钻了出来,将若妻板缠绕,分解,消化。
眨眼之间发生,独山渐直接失去了对若妻板的控制。
朵颐完若妻板,骨道人分身的白骨更加晶莹,闪着幽光的空洞眼目就看向了独山渐和勾弦五。
勾弦五二话不说,就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碗,瓷碗迎风便涨,将二人倒扣在下面,碗身散布出一圈气罩,防御得严严实实。
骨道人杀上前来,故技重施,张牙舞爪着彩绳将碗团团围住。
“弦五,我来对敌,你来演算。”
“好。”勾弦五把算盘打得飞起,“我已演算出彩绳的破绽,这就指给你知。”
独山渐自袖中取出一把长刀,灵气一运,便生出排山倒海的气势,斩向彩绳破绽处。
这就是独山门的绝学,独山九式。
勾弦五破绽找得准,独山渐一刀下去,刀气穿破碗阵,直接斩下三条彩绳。
这么一来,骨道人分身更加失控,他先把彩绳收回,随即又尽数射出。
这次不再包围缠绕,而是绳如万千枪矛,疾风骤雨般密集刺下。
碗阵气罩砰砰作响,霎时间就暗淡许多。
独山渐沉心静气,蓄气待斩,只等勾弦五演算完毕,取十倍百倍之功。
勾弦五咬破舌尖,朝算盘喷出一口精血,脸色煞白,眼露精光,“独山,我且指于你知!”
“就等此时!”独山渐以气运刀,刀影层层叠叠,刀气汹涌澎湃,浪涛般斩向勾弦五所指之处。
“独山潮汐斩!”
又有三十一根关键的彩绳被斩下,骨道人分身顿时一软,也没有了煞然攻击的样子,就这么掉入水中,浮浮沉沉。
晴天婆婆的嘿嘿笑着飘到碗前,说道:“感谢二位道友帮我斩去关键,破去绳缚,没有二位的演算之功,可是要费我不少功夫,这东西威力不甚大,就是难缠,强行拔除的话,容易毁伤暴亡,非得只斩去那特定的几根才行。”
晴天婆婆的话轻松写意,根本不把独山渐和勾弦五的手段放在眼里,好整以暇地说着闲话。
“这样吧,我表示下诚意,你二人蒙上晴天布,在我左右办事三十年,我就放你们离开,绝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