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明月繁星点缀。城内,万家灯火通明。
赵霜儿形单影只,行走在大街上,毫无目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一阵风吹过,将赵霜儿鬓角的头发,轻轻吹起。
大街上,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垂髫少年,从赵霜儿的身旁走过。
少年指着远处的卤肉店,对妇人说:“娘亲,我肚子有些饿了。能不能买一个鸡腿给我吃?”
妇人摸了摸少年的头,笑盈盈地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听话,娘亲什么都可以买给你!”
少年睁大圆圆的眼睛,问道:“真的吗?那天上的月亮呢?”
妇人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子,笑着说道:“只要你要,娘亲也会给你摘下来的。”
赵霜儿望着母子二人走进卤肉店,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自己也曾经幻想过,若是爹娘没有早早离世,自己也必然可以向寻常小孩那样,整日无忧无虑。弟弟也不会生了病,却无药可医。
然而,自己明日就要成为王家的仆人,失去仅有的自由。
这凡尘俗世如此广阔,却为何没有自己一处容身之所?
“赵姑娘!”
一个细微的声音从街上传来,让赵霜儿停下了脚步。
然而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有人喊自己。赵霜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继续向前。
“赵姑娘!”
这一次,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赵霜儿转头看去,唐钰正转过一个拐角,向自己径直跑过来。
不知为何,看到满头大汗的唐钰,赵霜儿心中,竟有了一丝充实的感觉。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仿佛在黑暗中,战战兢兢地行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缕光芒,顿时心安下来。
赵霜儿看着来到自己跟前的唐钰,不禁露出笑容,故意问道:“你跑这么快,要干嘛去啊?”
唐钰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听到赵霜儿的话,抬起头,白了一眼赵霜儿,没好气的说道:“明知故问。我做好饭,等你回来。结果饭都凉了,你还没回来。我怕你出什么事,就出来找你了。”
赵霜儿心中一暖,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回去。不过,要是你做的饭难吃,我可饶不了你啊!”说罢,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唐钰露出无语的表情,口中喃喃道:“你还嫌弃我。早上你做的饭,差点送我上西天。”
“嗯?你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噢!没什么!”
“你要再不快点的话,我就把你丢下喽!”
饭桌的正中间,放着一盘切好的烤鸭,一碟切好的葱丝,一小碗黑乎乎的酱。
赵霜儿倾着身子,使劲闻了一下烤鸭,顿感香气扑鼻。一下没忍住,偷偷用手拿了一块,放到口中。脆嫩的鸭皮、细嫩的鸭肉、绝美的味道,让赵霜儿忍不住抖了一抖。
“哇!这也太好吃了吧!”赵霜儿大呼美味,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这东西可不是这样吃的。”唐钰端了一盘圆形薄饼,笑着说道。
赵霜儿看了看手里的鸭子,疑惑地问道:“不是这样吃?那怎么吃?”
唐钰坐下来,笑道:“来,我教你!”
说着,唐钰拿起一张博饼,摊在自己的手心。用筷子夹起两块鸭肉,蘸了一些酱,放到面饼的中间。又加了一些葱丝,放在肉的上面。然后用筷子将边上的饼卷起,包成一个方块,递给赵霜儿。
赵霜儿接了过来,看了看,放到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鸭肉的香味、葱的辣味、酱的甜味,在面饼的包裹下,仿佛在舌头上跳舞一般,极为精彩。
二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赵霜儿咀嚼着口中的美食,感叹道:“这是我吃过最好的吃的东西了!”
不一会儿,二人将桌子上的佳肴席卷了个干净。
赵霜儿半躺在凳子上,摸了摸自己姑姑的肚子,满足地说道:“终于吃干净了。我实在吃不下了。”
唐钰面带微笑,说道:“那可不行。等下还有好东西呢!”
赵霜儿看向唐钰,睁大了眼睛,问道:“还有什么东西啊?”
不等唐钰回答,一股浓郁的香味钻入二人的鼻孔。
赵霜儿惊讶的坐起身来,问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啊?”
唐钰笑笑,走到灶台旁边,打开锅盖。一锅奶白浓郁的汤,在眼前翻滚。
唐钰为二人各舀了一碗。
赵霜儿喝了一口汤,鲜美的味道顺喉而下,身体也忍不住轻轻晃动起来。
砸吧了一下嘴,赵霜儿问道:“你好厉害啊!是你爹娘教的吗?”
听到“爹娘”两个字,唐钰的笑容弱了几分,低声说道:“不是。这做饭的手艺,是一个老疯子教我的。”
赵霜儿挠了挠头,疑惑道:“老疯子?”
可唐钰似乎并不愿意多讲,赵霜儿便也没有多问。
不知为何,厨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二人面对摇曳的烛火,相对而坐,相视无言。
“唐钰。”过了一会儿,赵霜儿忍不住问道:“你白天说我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啊?”
唐钰看了一眼赵霜儿,转头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唐钰开口说道:“她叫紫菱。怎么说呢,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所有的小孩都不愿意和我玩,只有她愿意陪我玩。”
赵霜儿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那后来呢?”
唐钰面露悲伤,说道:“后来,他被坏人抓走了。”
赵霜儿听罢,有些感同身受,轻声说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你会武功,肯定能把她找回来的。我相信你。”
唐钰看向赵霜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又是良久无言。
“唐钰。”赵霜儿低声开口道,“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了。”
唐钰听罢,笑着说道:“你怎么了?”
赵霜儿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道:“你要恭喜我了。有一个大户人家,在招杂役。我去试了一下,人家觉得可以,让我在他家做工。”
唐钰没有看出赵霜儿脸上的异样,向赵霜儿恭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这样一来,你以后的生活问题就算解决了。”
赵霜儿轻轻趴在桌子上,双眼看着唐钰,也不说话。
唐钰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便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赵霜儿调皮的笑了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因为我想记住你啊!”
唐钰不太明白赵霜儿的话的意思。然而不等他询问,赵霜儿早已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唐钰只好按下好奇之心,收拾厨房。
很快,一夜过去了。
唐钰醒来后,怎么找,也找不到赵霜儿,便以为她已经去上工了。唐钰对赵霜儿的离开,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之感,但仍然为赵霜儿高兴。
洛川城的富商,大多都住在城西。在一个街道的尽头,有一座富丽堂皇的院子。
一对气派的大石狮子,坐落在大门的两侧。
整个大门由鲜艳的红漆刷成,在两门闭合之处,两个金色兽头衔着古铜色门环。
赵霜儿缓缓走上前,轻轻扣动门环。门环与兽首相互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下一下,也敲在赵霜儿的心中。
忐忑的心中,怀着两种不同的期待。赵霜儿希望没人开门,这样,她就能够保留自己的自由了。但是,她又希望门能够被打开,这样一来,自己的弟弟就能够获救了。
然而,等了很久,却没有人前来开门。
疑惑之间,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不要吃我!啊——”接着,便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赵霜儿吃了一惊,不作细想,隔着门缝向内望去。
眼前的一幕,让赵霜儿汗毛倒立,恐惧异常。
只见院子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人,看样子已经死了。而让自己签下卖身契的王管家,只剩下了半截身子,不断地在地上鬼哭狼嚎。在他的面前,一个可怖的人形怪物,正拿着一条人腿不断啃食。
这个怪物差不多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么高。它露在外边的皮肤全部溃烂,很多地方,都漏出了森森白骨。一侧的脸上的只有骨头,刚吃进去的血肉,顺着白骨又流了出来。它的指甲呈纯黑色,又尖又长,如同野兽的利爪一般。浓烈的血腥味,让赵霜儿近乎哦吐出来。
赵霜儿全身颤抖,心中恐惧异常,想要逃跑,却感到双腿无力,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吃完人腿。
忽然,院中传来一阵笛声。那怪物听到笛声,突然停止了行动,抬头望向屋顶。
赵霜儿也看了过去,却发现,屋顶上坐着一个男人。
顿时,一股恨意直冲赵霜儿的心头,竟然压住了心头的恐惧。
那个脸庞,赵霜儿到死也不会忘记。那就是救治重病的弟弟,逼自己每日偷盗的男人。
只见,男人向那怪物招了招手。
怪物立刻扔下只剩骨头的人腿,往上一跃,便已经跳上了屋顶,乖巧的蹲坐在男人的旁边。
男人亲昵的摸了摸怪物的头,将一个铁链子套在怪物的脖子上。
随后,男人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对着地上的王管家说道:“我本来想着,能多跟王家做几笔生意,慢慢地,将你们都变成我的傀儡。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要杀我灭口。那我只好为老百姓做件好事,灭了你们王家了。”
说罢,便带着那怪物,一跃而走,不知去了哪里。
那男人离开很久之后,赵霜儿才回过神来。能够控制身体后,才连滚带爬的离开了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