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渐渐变淡。
视野逐渐变远。
这里不是什么归魂寺。
更像是被遗弃的小村庄。
四周死寂一片,沉闷压抑,偶尔山风吹来,阴冷而寒,骤看彷如进入死亡之界。
零散的几间破烂平房,相距甚远,好像住在这里的人,平时就少了那份亲密与联系。
现今这里,早已无人居住,但其中一间草屋反倒是保存的不错,好像一直有人居住打理。
一辆板车就停在它的门口。
是那个搬尸人的板车。
但板车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这是他的小屋?
阿龙和叶姨一路找了过来,弓着腰,悄悄地来到草屋窗下,透过小窗偷偷地往里望,立即就被里面的景象吓到冷汗淋漓。
草屋不小,屋内有一个宽敞的天井,散落着河东七怪等人的尸体,旁边围绕着五头穷凶极恶的地府虎煞。
那个搬尸人立在一旁,神情呆滞,面对此等吃人不眨眼的虎煞,竟然丝毫未见怯意。
五头虎煞围着尸体,轻哼着声,绕着走了几圈后停了下来。
搬尸人竟此时解衣敞胸,他肋骨纹理可见,肚皮深陷,平时饮食怕是五谷不丰。
但见他接着慢慢移步至天井中,仰头望向天空,瞳孔瞬即放亮,不再呆滞之情,却脸露无奈之色,又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来。
似是狼嚎,又似是公鸡打鸣,诡异至极。
阿龙他们还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五头虎煞一拥而上,搬尸人即刻就被绊倒,瞬息间血溅满屋,眨眼已被食空了内脏。
期间,老者一声惨叫都没有,定格放大的瞳孔,依然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在祈求老天一个答案。
但老天好像没有任何反应。
叶姨吓得刚要“啊”的叫出声来,就被阿龙迅速用手掩住其口,二人惊恐的你看我,我看你。
这是她第二次目睹此等恐怖惨状,上次画面还在脑海里缠绕未散,至今心有余悸。
原本沉闷的空气,更是一下子让人压抑到了极点。
世人在对生活生存产生失望,无助的时候,有人会刻意选择在那时,去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像这等自愿送入虎口的死法,天下闻所未闻。
老者此举,更有悖常理,除非他已被虎煞控制住了心智。
自杀,看似是弱者的表现,但其实,它需要一种莫大的勇气。
为什么一个人有勇气去选择自杀,却没有勇气选择活下来?
是什么原因迫使一个人如此轻易的,愿意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莫非他真的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阿龙想不通。
很显然,这搬尸人是去给虎煞搬尸体的。
也很显然,他愿意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他临死前的哀嚎,却像是在对老天表达某种不公。
这一切的问号,已经随他的离去而没了答案。
随后,他们又看到众虎煞回头开始吃起其它尸体来。
阿龙慢慢收回了手,示意叶姨不要出声。
不料叶姨不知咋的,脚下一滑,发出几声靴子磨地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空间,显得清脆响亮,里面的虎煞骤然警觉的竖起耳朵,其中二头即刻抬头循声望来。
他们急忙侧过脸,阿龙不觉的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剑,准备随时出鞘。
叶姨心跳加速,惊的冷汗依然在一颗颗往下掉。
这可是来自阴界的虎煞,就算是人世间活生生的虎煞,又有几人把握一下子同时应付五头之众的凶恶之虎?
她拿着红煞给她的翼扇,心里祈祷着,希望这东西真的管用?
阿龙看着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把握。
他虽然跟地府虎煞有过一次正面交锋,但那次也是刘三解的围,现在刘三也不知跑哪去了?
叶姨一介女流之辈,手底下究竟有没有什么绝世武功,他不知道,虽然有红煞给她的防身器物,那东西能不能发挥作用,万一自己照应不过来,岂不白白害了叶姨一条性命?
所以他思来想去,决定暂不惊扰它们,躲起来暗中观察观察再说。
可是,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
他正有意欲拉叶姨暂躲起来的时候,有一头虎煞已经站在了门口,虎视眈眈的,露着大牙蹬着他们。
他们只能一动不动,也不敢出声,他握剑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心跳开始加快。
“怎么办?”叶姨小声道。
她拿着翼扇的手抖的更厉害,冷不丁一个不小心,手指无意中触到了翼扇的开关,翼扇“啪”的一响,打开了。
她慌了一下,又赶紧将它复位,这一来一去,慌张之间差点就把翼扇扔了出去。
门口的虎煞看着她手里的翼扇,嘴里轻吼着,鼻孔也在冒着烟气,好像有所顾忌的样子。
阿龙心里一喜,道:“它好像怕你手里翼扇。”
叶姨惊喜道:“看样子,这把翼扇还真是它们的克星。”
阿龙轻声道:“还是不能大意。”
正当他们还在庆幸手里有降魔之物时,此虎煞霍地跳了过来,幸好叶姨眼疾手快,避了过去,但右手臂还是不慎被它留下几道浅浅爪痕。
好在只是皮肉之伤,并没有大碍。
虎煞没有就此罢休,仍是紧追叶姨不放。
而此时的阿龙却无处入手解围。
叶姨左躲右闪,虎煞扑势凶狠刚烈,爪牙没留余地。
人与动物的搏斗,是你根本难以摸清它的攻击路线,而且它动作迅猛,一旦被它抓住,它的爪牙同样锋利如刃。
阿龙试图阻止它,却也未能得逞。
虎煞一蹦一跳,一扑一抓间,叶姨还是被它摁倒在地。
她双手被它前脚抓住,挣脱无力,眼见虎煞张开大口,正欲咬下去。
阿龙在旁急忙一剑挑来,却被它后脚一踢,躲闪之际,叶姨自己被摁住的左手,手腕运力,翼扇脱手飞过右手,并被同时触动开关,翼扇腾空中唰的打开,不偏不倚的划至虎煞的喉咙处。
虎煞惊讶的眼神一闪,即刻化作粉尘,随风消失了。
叶姨右手接住翼扇,趁势跳了起来,暗呼口气,心想好险。
阿龙魔怔般的看着她,对她的突然反应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叶姨会心的笑了笑,轻声道:“侥幸!”
外面的搏斗声早已惊动了里面的虎煞,阿龙正发现情况不妙,里面四头虎煞已经相继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们目睹叶姨杀了它们的同伴,一时半会怔住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叶姨死里逃生,仍有些惊魂未定,马上移步与阿龙背靠背,肢体接触间,彼此都感受到对方衣服都湿了。
不是热汗,是冷汗。
四头虎煞围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开始吼吼嘶叫着。
“谁给你的翼扇?”忽然,其中一头虎煞开口问道。
叶姨一愣,心想,它怎么知道翼扇?难道这翼扇有什么来头?
她摇了一下手里翼扇,哼着声道:“怎么?怕了?”
阿龙侧脸看了她手里的翼扇一眼,心想翼扇是红煞给的,它肯定是来自阴界,所以它们才会在意这件翼扇?
开口的虎煞没有再语,但听另一头虎煞突然说:“这俩细皮嫩肉的,吃起来应该味道不错,可助我们早日见光。”
“可惜,刚刚吃得有点饱了,再吃的话,怕会吃不下。”
“傻瓜,吃不下留着下一餐。”
“绿司这一招搬尸人送餐,的确是好计划,有的吃,又不用咱们亲自挨家挨户去找。”
“绿司如果没两下子,怎么可以待在阴王身边,做他的宰相。”
多嘴的虎煞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轮,第一个开口的虎煞忽然喝道:“少说点。”
现场气氛即刻又紧张了起来。
这虎煞盯着叶姨手里的翼扇,忍不住道:“那是我阴界之物,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关你什么事?”叶姨撇着嘴道。
听它这么一说,她心里头开始放松了些,红煞当时说是给她的防身器,刘三又说此物杀得了虎煞,刚刚又验证了它的厉害,叶姨的胆子也开始壮了起来。
这虎煞看似欲言又止,在原地打转着。
“管它呢!反正这俩已在咱们手里,一会把它拿回来不就好了。”有虎煞道。
就在此时,平白无故吹来一股阴风,叶姨骤然感到后背拔凉拔凉的。
她紧贴着阿龙的后背,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体温倏地下降,低头侧脸间,又听到阿龙手里的剑发着呜呜的声音。
她即刻眉色舒展,暗自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