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刑缓缓地从空中落到地面上,魔龙的尸体渐渐散发出腐烂的臭味,腐蚀的黑烟如同蚊蝇一般从尸体的每一个切面四散而飞,庞大的躯体在黑烟的笼罩下迅速消褪,如同被火焰侵蚀的黑纸一般消散而去,只留下了漫天的碎屑和一堆皑皑白骨。
那些如同从地狱深处破土而出的锁链,现在也褪去了炽热的温度,变得如同一块块黑炭一般,随着魔龙的肉体逐渐褪去,白骨再也支撑不出本身的庞大重量,压垮了如同焦炭一样的锁链,塌落在了那一边废墟一样的土路上。
龙刑喘着粗气,灵力的大量损耗,现在让他的身体非常不适,手里的魔剑已经将魔龙的血液作为美食足足饱餐了一顿,现在完全可以把它收回剑鞘之中。
但龙刑没有立刻收剑,而是手持着尖峰,狠狠的在自己的手心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疼痛感瞬间席卷了整个大脑。
仅仅是割破手心,就会有如此之大的疼痛感,那更不用说小泽这个小孩子,在断掉一条腿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感受了。
而自己,不仅失去了理智,还将这些痛苦百倍的奉还了出去,换做一个只是为了一心除魔的人可能会有很大的复仇后的满足感,但是他此时却一点也激动不起来。
自己将这些痛苦加倍奉还给了魔龙,让它也在痛苦中挣扎,即使最后他还尚存一丝理智,果断地给了它一个了结,但是着能够平复龙刑内心的痛苦么?
不能。
根本不能。
答案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龙刑不仅没有因自己的报复行为而感到解气,反倒是在最后那一瞬间,在看到魔龙留下眼泪的一瞬间,他仿佛感到自己才是那一个恶人。
内心的负罪感更加的强烈,看着眼前的皑皑白骨,如同一座高山一般堆在自己面前,稀松的骨架是不是还落下雪花般的骨渣。
“对不起。”龙刑抬起头,透过白骨望着万里晴空的蓝天。
龙刑不知道自己是在给谁道歉,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小泽,也可能是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小苏,又或者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那只魔龙。
手心的疼痛让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但是远远不足他现在内心地疼痛,他想让自己用疼痛来覆盖住疼痛,也是想用这个方法,让自己铭记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后果。
龙刑又一挥魔剑,切下魔龙头颅的白骨上的一角,魔剑收鞘,整个人拖着步伐又一步一步的往村庄走去。
村庄中,挨家挨户都继续忙着各自的事情,但是龙刑迟迟不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人。
村长的屋子中,平时都在忙着处理各种琐碎信件的陈溪,现在没有在他的座位上。
屋外,平时在每个角落之间到处奔波的陈建,现在也不见踪影。
就连小苏的家里,敲了半天门的龙刑,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最后还是老章给龙刑指路,把他带到了村子最角落的墓地。
根据陈溪的父亲,也就值前任村长的嘱咐,村庄的墓地被安置在了村庄里这个非常偏僻的角落,而据龙刑所知,老村长还说过,不能在村子的墓碑上刻下死者的名字。
但是这一片墓地中,在最前面的一大一小两个墓碑上,都歪歪扭扭的刻下了一颗陈字。
“小泽……是被安葬在了这里了是吧。”龙刑低声问道。
旁边陈溪点了点头,而蹲在较小墓碑前的陈建,此时正抚摸着墓碑的边缘。
陈建的脚下又几把刻刀,但是没有一把是完整的,几乎所有的刻刀的刀尖都是断掉的。
龙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到这些刻刀,还有陈建现在的样子,龙刑觉得自己心里多少已经有点数了。
“那……小苏在哪?我刚刚去她家了,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答复。”龙刑问道。
“你还是让她自己静一静吧。别去打扰她了。”陈溪虽然声音也很低沉,但是话语里还是渗出了丝丝不快的感觉。
龙刑发现陈溪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无疑透漏出的反感之情。
或许不仅是小苏,就连陈溪他这个村长,也对龙刑没有保护好小泽而感到些许愠怒,即使他们都知道,龙刑在这件事上已经尽力了。
龙刑不仅没有感到生气,反倒是释怀的笑了。如果大家没有一个人生他的气,或许此时的他才会更加痛苦。
“对不起,陈溪,答应你的事没能好好做到。”龙刑说道:“我也对不起小苏。”
陈溪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或许下一秒就会一拳打在龙刑的脸上,龙刑看在眼里,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陈溪一语道出,让龙刑猝不及防。
“这不怪你,我知道你也尽力了,采蛇形草的时候,你也用了最快的时间,但是伤了小泽的是魔龙,没能就小泽命的是蛇形草,你没有错。”
龙刑愣住了,自己无力反驳陈溪的辩述,他说话都是为了减轻龙刑的负罪感,但是龙刑此时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变得更加沉重了。
“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在村子里当一个老师。”陈溪突然打断了龙刑的思绪,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村长这个职位被大家所认可了,作为村长之一的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我说过,这个村子真正的未来,还是要交给那些孩子的。”
陈溪回过头面向龙刑,眼角虽然还挂着泪珠,但是神情确实十分的严肃。
“我已经决定,把我在城市里学到的知识都交给这些孩子,让他们亲手描绘属于这个村庄的画卷。所以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过去的痛苦中了。”
陈溪这话就是说给龙刑听的,他先用这个方法让龙刑也摆脱掉自己的负罪感。
但是龙刑好像并没有顺着陈溪的台阶下来的意思:“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老师的,要是下一次还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请你务必找一个靠谱的保镖。”
还不等陈溪继续把话说完,龙刑便招呼了一声,独自回了房间,拿好自己的行囊之后便悄然离去了。
他早就想好了,他本身就承载着罪恶,他也会将自己的罪恶用自己的方式给予终结。
但是,无论如何,他的修行之路都还要继续。
可如今,这一切好像都发生了极大地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