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烬道“诸位容在下一一解释,其一,此面具乃家师所赠,使命在身不敢轻易摘下。其二,在下巧遇这位姑娘,得知她不记得自己的来路,从其言谈举止似乎可以判断,她绝非我大岳人甚至不是四野人。”
中年人道“敢问这位姑娘他说的可属实?”
婉来秋看了看楚羽烬又看了看那些人,点了点头,依旧不明所以甚至有一丝紧张。然而她的紧张在众人看来确是那带着铁面具少年对那姑娘的一丝胁迫。
店小二示意姑娘躲起来,在一旁不断示意婉来秋,婉来秋不解地看向她。
“既然如此那在下告退。”说罢楚羽烬便准备拉着婉来秋的手臂离去。
众人一直警惕的动作突然间发动,所有准备出鞘的长刀同一时间抽出,一行人仿佛配合默契一般,以镖师们为主攻,其他人伺机而动,目标都在楚羽烬和婉来秋之间意图从楚羽烬手中抢走婉来秋将婉来秋救出。店小二摁下飞起的镖师借力的桌子,身手矫健地接了吃食,但是酒坛不免撒了不少酒食。来不及腾挪桌凳收拾吃食餐具,店小二慌忙跑向后厨,后厨里做饭的厨子也停下了切菜的声音。后厨烧旺的锅灶台前的孩童也停下了添柴。店小二示意他们不要动。
楚羽烬在一青年刀锋所逼之下放弃了去抓婉来秋,而婉来秋本能的蹲下翻身来到墙边,“姑娘快跑啊!”中年人挥刀斩向楚羽烬,楚羽烬没有抵挡,剑神步走出躲过这一击,然而又有一人的剑锋刺向了楚羽烬的腰腹。
“快跑啊姑娘。”那人也提醒道。“我们联手牵制他,他武功不弱很可能是内力外显的高手。”那个同楚羽烬比拼过内力的镖师提醒道。一时间众人虽然攻势迅猛,但楚羽烬的剑神步诠释了什么是游刃有余。
婉来秋立刻跑了出去,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人为什么打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在喊着让自己跑,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跑出来,老者仍旧在外面洒扫,天空中开始飘雪,天色渐渐变暗。身后的房子里是金属铿锵,利刃出击,桌凳碎裂,石砖碎裂。
店小二在后厨听着这些声音,“完了完了,掌柜的店这次又损失了不少,这可怎么交代啊这。老爷子怎么还不出手啊,难道功力又恰巧不能发挥么?啊。这。我太难了。”
厨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孩童替他擦了擦眼泪。
而大厅里,楚羽烬在渐渐摸索中似乎发现了一些破敌之策,随即闪过一位剑客的挥斩横扫,一记腾步,直接跃起意欲踢飞一刀客的长刀,然而酒家的客人也并非都是泛泛之辈,有一些人不约而同地戳准了楚羽烬身在空中不能发挥他步伐的优势,锁死了他的落地方向,眼看着进攻不再可行,楚羽烬施展地雪让“雪凝。”百米内所有的雪似乎同一时间停止在空中,紧紧一瞬,楚羽烬令自己在半空中停了一秒。
而门外老者洒扫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还是继续洒扫,只不过眼神中却有了几分清澈。
楚羽烬借着这一瞬,一记后翻登在了墙壁上,然后整个人突然一蹬,一拳击中了一位镖师的手臂,那人握刀的手一松,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众人毫无防备。楚羽烬看准时机又是一掌拍来一人的剑柄,剑神步迈动躲开迎向身体的数剑,然后一左肘后击,接着左手变掌为拳,右脚在前,左脚在后,身体微微下蹲,然后左腿发力一蹬,腰腹用力一拧,躲开了攻向身后的数道刀剑,左拳袭向了一位剑客,那人连忙横剑于身前企图抵挡,成功挡下却后退了几步,令他身后准备施展一系列进攻的一些刀客不得不变换位置再一次等待时机。
“还不使出全力么?”一观战的客人喃喃道,坐在他对面的女子道“这少年难道还没有使出全力?”
男子点了点头,“看他从被动躲闪,到现在的主动寻找破绽,整个过程方才不过一刻钟而已,而一刻钟受到他进攻的人却已经快要出现疲惫。就算是内力外显的高手在这么多人,且有一些同等内力境界的高手参与的情况下仍然不落下风,很大原因,少年修炼的功法很可能真的是同魔宫或者修罗殿那般的功法。”
女子神色冷峻“魔宫?那不是早已经被修罗殿和天武大殿一众宗门剿灭了么?”
男子摇了摇头“魔宫虽已不复存在,可是它的功法仍旧流传着,东齐国大皇子因牵扯魔宫暗害太子被诛一事便是证明。”
女子道“既然如此,你有何证据证明他所练习的就是魔宫的'寻踪觅迹'?”
男子摇了摇头“非也,我的意思是他学的是同样类型的功法,而不是魔宫和修罗殿的功法,看他的步伐应该是青玉门御风剑法中的剑神步,他的拳法和掌法颇有一些梅山派的痕迹只不过没有学到精髓,而他最令我忌惮且引起怀疑的地方便是那突然停滞的一秒。在半空中,所以他的功法绝不简单。很危险。”
女子道“我们要不要将此事汇报?”
男子摇了摇头“不必,并无大碍。我们该回去复命了。”
楚羽烬在不断的拳掌轰击之中,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那一幕便是梅山一掌轰出激起层层海浪,在海面推出一条宽大海路。
楚羽烬放松了全身,不再借用腰肘发力,不再运转地雪让调动内力,也停下了剑神步,当四面八方兵刃加身之际,抬手一掌,那一瞬间只有看到楚羽烬朝着前方推出一掌,然而连兵刃都没有碰到,似乎提前了,结果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强大的劲气突然迎着四面八方的兵刃攻势击出,这一刻,淡蓝色光晕在无形劲气中荡出。
“居然是外化于形。噗~”一位内力外显的高手看出了楚羽烬此时的出招。受到这一击虽不至于致命重伤,但也短时间内无法对楚羽烬发动攻击。
一男一女顶着从绵绵细雪到鹅毛大雪沿着还能看的出的路离去了,路过老者时,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女子则看了看婉来秋,不知道二人在想些什么。
楚羽烬收回了那种感觉,“原来这才是梅山一掌,虽是一掌却是万道暗劲。可惜我内力还不够深厚,只不过打出十数道暗劲,且还有行踪可查。原来如此,前辈在我面前展示的是大成的梅山一掌,而这门槛却是真真正正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傅打了个样,我们照着做不一定成功。”面具下的声音很温和。
小二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弱了,探出头来,那些被打败的人在楚羽烬面前摆了摆手行礼“得罪了。”
楚羽烬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诸位为何动手?”
青年人道“大侠,您和这姑娘到底是何关系?以您的本领似乎不需要行那种苟且之事吧。”
店小二走了出来问“敢问阁下,令师尊号?”
“蓑衣客。”
“什么!”众人大呼,门外的老者惊掉了扫把,婉来秋提醒他“老爷爷,您怎么了。”
老者呆呆地回了一声“哦,没事。”然后低头捡起扫把,准备回酒馆,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婉来秋“姑娘,快进屋吧,雪下大了。”
两人一老一少走回酒馆。
“可有信物?”店小二十分急切地问楚羽烬,楚羽烬取出一柄记载着地雪让功法的折扇,上面的功法在楚羽烬休习过之后便已经自行散去,留下几个字'天道酬勤'。展开折扇,店小二眼眶有一些酸楚“是掌柜的的字迹,那么他现在何处?”
楚羽烬摇了摇头,“你们莫不是家师的故人?”
老者放下扫把,来到楚羽烬身前,单膝下跪“太初流,见过蓑衣客冕下。”
楚羽烬当即搀扶老者“快请起快请起,我并非我家师。您老拜错人了。”
老者摇了摇头道“这墨迹我认得。若不是他,我这十恶不赦之人怎配苟活于世。”
店小二和厨子同样低下了头,“其实,我们并非什么好人,而是藏南春谷还存有人烟时的悍匪,藏南春谷十多户人家在我们手下被屠。那时候蓑衣客出现了,身怀绝技,废了我一条腿,毁了他的经脉,断了老爷子的内功。可是他没有取我三人性命,将我三人带到他的酒馆,成了他的伙计。我们没了活命的本事,只能苟且偷安,而他和很多大侠都不同,他的做法亦正亦邪。可每每都能令事情化解。我三人渐渐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没有说什么,可对我们而言,他没有替那十多户人家取我们的命,令我们心中不是滋味。我们向他求死,他回绝道'小二,讲够三十年前到十年后的故事,你便可自行了解'”
厨子看了看那孩童“蓑衣客当年将这唯一活着的还是婴孩的孩童交给我'让他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他死你生不如死,他活,你可在他成人之后自行了解。'”
老者道“当年他废了我所有经脉,将这把扫把交于我手,他是这样讲的'你就在门前洒扫,不可毁坏扫把,但必须把地扫好,直到有一命定之人出现,你便可自行了解。'而那人就是你。”
楚羽烬道“那么家师的意图你三人可曾明白。”
三人低下了头“他虽然悄悄的离开了那么多年,可我们一直按他要求所做。”
小二道“我讲着别人的故事,讲过英雄,讲过美人,讲过侠客,讲过将士,也讲过罪大恶极,也听过别人的故事,十数载阅人阅事,十数载诉说人事,仅仅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人所喜皆是英雄事,所厌皆是不平事'”说罢,店小二长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面色释然,再毫无生机。
楚羽烬看向厨子,“你呢?”
厨子摸了摸那孩童的头道“每当我挥刀切菜之时那十数余人口死亡时的表情如同梦魇一般出现,仿佛案几上的不是菜肴,手中拿着的不是菜刀而是屠刀。每每崩溃之际看到那孩子,内心恐惧,要说遇到了什么倒是没有,只不过却明白了一件事'人之生百年,死瞬间。人之生艰难,活更难。'所以你现在可以选择了。”将菜刀放到孩童手中。
楚羽烬顺手夺得了孩童的菜刀,将孩童拉到自己身边,“你的选择是让他为自己亲人报仇是么?”
厨子点了点头,“该了却这份罪孽了。”
楚羽烬蹲下身子,问孩童“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呆呆地摇了摇头,这一切太过于震撼,年幼的心灵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摧残。
厨子道“动手吧。”
楚羽烬看着孩童缓缓抬起菜刀,楚羽烬握住了孩童的菜刀“孩子,你的恩怨可以两清了,他的命不应由你来取,而是大岳刑法。”
厨子叹息道“可这十数年皇室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哪还有刑法可在?”
楚羽烬道“非也,礼义未崩,这一点你我皆能看出来。顾你应当自行了解。”
厨子点了点头,“让孩子背过去,不要再看到我了。”说罢咬舌自尽。
老者看向楚羽烬“十年扫雪仍扫不完这门前雪,十年忘却也忘不了今世孽,如此感触,世间不平之事断不了,世间有罪之人判不禁。”
楚羽烬点了点头“可家师还是这么做了,你所说的他做事亦正亦邪却能化解干戈,难道是说他不明白这些么?”
老者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那会是如何?”
楚羽烬道“人之生为初,活为道,死为归途,重要的是活,死生皆是一瞬,造化是自己的,缘分是你我的,福德是自己的,施教是你我的。”
老者陷入了思考。
楚羽烬接着道“康庄大道是梦里的想象,坎坷不平的才是人生,而这并非命中注定,师傅所做的不过是让这坎坷不平变成起承转折,虽不能一帆风顺但主旋律却会是精彩而非杂乱。你可明白?坎坷不平和起承转折?”
老者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空,喃喃道“要起风了,关好门窗。”然后独自一人走出去,走进风雪,抬头看天。
镖师们全程没有发出一言,直到有一人外出看到已经成为雪人的没有了生息的老者之后,摇了摇头道“人走了。”
婉来秋似乎也有些奇异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也想说一些什么。低头看向那男孩,“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