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画展结束时，天空已挂起彩虹。林砚和苏晚走在梧桐道上，积水倒映着天边的七彩，像幅流动的油画。“知道吗？“苏晚踢开脚边的水洼，“彩虹的尽头不是宝藏，而是另一场雨。“

　　他望着她发梢的水珠，忽然想起父亲视频里的话：“根扎深了，风再大也吹不倒。“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雨滴，指尖触到她连衣裙上的金粉，像触到了画里的星光。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总部的电话。“林砚，“董事长的声音带着赞许，“陈永明已经被停职，你的项目通过了，下周就启动。“他望向远处的彩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释然：“谢谢，但我想先请假一段时间。“

　　母亲在厨房熬着槐花酱，蒸汽模糊了窗户。林砚推门进去，看见她系着父亲的旧围裙，围裙上的油渍被阳光晒成了琥珀色。“回来啦，“母亲擦了擦手，“等酱好了，给你装罐带走。“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母亲，闻着熟悉的槐花香，感受着她微微发颤的肩膀。

　　“妈，“他把脸埋在母亲的头发里，“对不起，这些年让你担心了。“母亲转身，用沾着酱料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妈就放心了。“她的眼睛里有星光般的闪烁，那是父亲留下的光，正在她的瞳孔里温柔生长。

　　那天下午，他们一起给“明远树“浇水。小花蹲在树杈上，尾巴扫落几片新长出的嫩叶。林砚摸着树干上的疤痕，忽然发现那里已经鼓起了小小的树瘤，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母亲指着树冠：“看，麻雀又在筑巢了。“

　　夕阳西下时，苏晚带着画具来了。她支起画架，画布上是正在落叶的梧桐树，树下站着一对母子，母亲的手搭在儿子肩上，远处有彩虹隐约可见。“就叫《根系》吧，“她往调色盘里挤了点金色，“树的根在地下相连，人的根在回忆里生长。“

　　林砚坐在树根旁，看着苏晚笔下的光影变幻，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星星种在土里“。他捡起一片落叶，对着夕阳举起，叶脉间的纹路竟与苏晚画布上的金线重合，像命运编织的网，将过去与现在紧紧相连。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树下摆了张桌子，母亲端出刚蒸好的槐花包子。苏晚咬了一口，眼睛亮起来：“和我梦里的味道一样。“母亲笑着又给她夹了一个，围裙上的面粉沾到了苏晚的衣袖，两人相视而笑，像真正的母女。

　　林砚望着头顶的星空，忽然看见一颗流星划过。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那个拥抱，想起苏晚在书店掉落的诗集，想起母亲藏在相册里的信件。那些痛苦的、遗憾的、温暖的记忆，此刻都成了他生命的根系，在黑暗中默默汲取养分，让他能在阳光下挺直脊梁。

　　“爸，“他在心里轻声说，“我学会种树了。“

　　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父亲的回应。苏晚忽然指着天空：“看，北斗七星！“母亲顺着她的手望去，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星光。林砚握住她们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忽然明白，所谓永远，不是生命的延续，而是爱与记忆的传承。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树，根系在地下延伸，触到了另一棵树的根须——那是父亲的树。两棵树的根系缠绕着，在黑暗中交换着养分，而头顶的枝叶，正在共同编织一片金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