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数辆黑色厢型车咆哮着驶来，粗暴地碾过草坪，急匆匆地停在场馆门口。

　　各色制服的专员们火急火燎地鱼贯而出，脚步凌乱。

　　“审讯组的，快把犯人押送走，要启用A级羁押方案！”

　　“第三后勤小队，将这边的血迹处理一下，再派人去值班室删掉监控！”

　　“医疗队的......额，你们好像没啥事，这样，你们就接走月见副课长，送去检查下吧。”

　　“......”

　　此起彼伏的指令中，有二人颇为清闲。

　　“好，就这样，堇小姐我们回总部再见。”

　　和小泽堇通完话后，剑崎律斜倚墙壁，神情专注地在手机屏幕上不断点按着。

　　身旁，羽生龙之介攥着皱巴巴的烟盒，一根又一根地抽着。

　　二人始终无话。

　　但没人因此感到尴尬。

　　最后一根烟燃尽后，羽生龙之介打破了沉默：“剑崎，你在用手机干什么？”

　　“诶，你能看见？”

　　羽生龙之介摇头，解释道：“不，只是我的听觉比常人更敏锐，能听到你手指和屏幕相触的细微声音。”

　　“我在用计算器，算这次能拿多少钱。”

　　手机荧光映着剑崎律微翘的嘴角，“基础津贴乘以危险系数，还有堇小姐刚刚发来的贡献比重.......”

　　“再加上精神损失费、各种补助，最后再一起乘以二！”

　　“多少？”羽生有些好奇。

　　“七千万日元吧——这得感谢川崎副部长的馈赠，给我翻了个倍。”

　　“任务总报酬五千万，去掉翻倍，就是三千五百万......”

　　羽生托着下巴，淡淡说道：“此次任务你的功劳在九成往上，我和月见都只是锦上添花。

　　你可以报的更多些，嗯，把我那份也拿去吧。”

　　自他认可剑崎律的实力后，就再没摆过上司架子。

　　语气随和，像是在与老友聊天。

　　“巧了，在被医疗组带走前，雪姬也跟我说了相同的话，但我没答应。”

　　剑崎律随意地转了转手机，嘴角挂着笑意：“钱嘛，我确实喜欢——只不过，不属于自己的那份，拿了是会做噩梦的。

　　倘若课长想让我多赚些，不如趁早让贤？”

　　“你还挺有原则的，至于课长一事......不行。

　　至少现在，还不行。”

　　这番回答在剑崎律预料之中。

　　但羽生的后半句话，则让他有些意外——“剑崎，你现在很危险。”

　　“为什么？”

　　“危险并不一定来自灵异，也有可能来自人。”

　　羽生的语气微沉，给出忠告：“我知道你的目的是赚钱，但绝不会为了钱而屈居人下。

　　树大招风，高层可不愿看到一个不受管控、无所顾忌的强者。

　　另外你的木剑，先前装备研发课的那些人只是感兴趣，现在估计是日思夜想了。”

　　剑崎律闻言，目光渐冷：“呵，都是一群心胸狭隘、尸位素餐之人，在灵异肆虐的当下，想的却还是那些屁事。”

　　如今的他仍属人类范畴，真面对枪林弹雨，恐怕是遭不住的。

　　假以时日，等他斩杀的灵异足够多，可就不一样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权谋和暗算都不值一提。

　　在日本化身祖国人......

　　似乎也是不错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种事不需要你来做，你和我不一样，手上不该沾着人类的血。”

　　羽生龙之介卸下耳麦，语气平静得可怕：“你大可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陪我一起下地狱。

　　如果你肯信得过......就将后背交给我。”

　　郑重得像是某种誓言，还蕴含着几分托孤之意。

　　这番话的信息量很大，纵使是剑崎律，眼中都不禁闪过惊讶之色。

　　扭头看向他，却见羽生重新低下头。

　　两世为人，人情世故方面他也算是老油子，单是一个动作就能看出许多。

　　既然言尽于此，那便不再追问。

　　“话说，羽生课长你不是去休假了吗，怎么有闲情雅致来帮我处理残局？”

　　听到这句话，羽生龙之介沉默片刻，纠结地蹙眉。

　　“......别误会，我不是专程为你而来，只是正巧在附近的公园散心。

　　见你们这边情况有些复杂，就顺路过来搭把手。”

　　足立区本就是东京的贫困区，青叶台高中周边也没什么景点。

　　谁休假会专程来这种地方？

　　去逛那座没几棵树的破公园吗？

　　剑崎律看破不说破，轻笑点头：“原来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

　　羽生轻咳两声，“对了，还有些时间，说说你是如何突破鬼域的？”

　　“好。”

　　剑崎律微笑，将他与月见雪姬一路的经历娓娓道来。

　　很快，羽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他的经验何其丰富，得知剑崎律二人破解鬼域后，便在脑中构想出了鬼域大致的难度。

　　应该是有一定危险度，但还未到成熟的地步。

　　可听着听着，他发现自己误判了——这是一个规则完备的成熟鬼域。

　　纵使派遣机关中最精英的小队，也绝对会出现伤亡。

　　他原以为剑崎律是个超凡脱俗的天才新人，这已算是近些年他给出的最高评价。

　　可如今看来，还远不止于此。

　　一向识人很准的羽生，此刻也没了准头。

　　默默听完后，羽生问道：“剑崎，附身在月见身上的沉渊之女，你似乎在早些时候就猜到了她的存在。”

　　“是的，这就是它出现时，我没有半分惊讶的原因。”

　　纵使它将气息压制到极限，甚至骗过了面板，但依旧存有蛛丝马迹。

　　剑崎律解释道：“早在教学楼时，我就察觉到了不对，一只老师形象的独立灵异，为何会对雪姬下跪忏悔呢？

　　我当时就推测，西装老师鬼下跪的对象，是雪姬外的另一存在。

　　至于为什么下跪......也许是生前残留的悔恨吧，这些背景故事我也懒得猜了，估计很狗血。”

　　羽生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赞赏：“只因为这个吗？”

　　“还有一点。”

　　剑崎律笑着补充道，“其他三只沉渊之女，穿的都不是青叶台高中的校服。

　　但鬼域却又以上世纪青叶台校园为基底，连深层鬼域的形象都是旧校舍。

　　因此我确信——必定还存在第四只，为上世纪本校学生的沉渊之女。”

　　“完美。”

　　羽生嘴角的弧度转瞬即逝，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换作是我，我即便能通关，也没法做到像你这样尽善尽美。”

　　咚！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闷响。

　　尖叫声紧随其后，盖过了体育馆的嘈杂。

　　“医疗组！快，快过来——”某个后勤课员声音颤抖。

　　“出事了......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