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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琴心剑魄

流浪江湖:醉剑客 谢千灯 6822 2025-05-05 15:06

  洛阳城的护城河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波纹。萧云蹲在芦苇丛中,湿冷的夜风钻进他华贵的紫袍领口,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前方不远处,老猴子正拨开一丛看似普通的芦苇,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从这里进去,”老猴子压低声音,“水道直通琴心斋后院。”

  柳如烟检查了一下面纱是否系牢:“水有多深?”

  “不会没过胸口。”老猴子狡黠地眨眨眼,“当然,对小矮子可能就不太友好了。”

  萧云撇撇嘴:“老猴子,我十岁就比你高了。”

  老猴子咯咯笑着,像只真正的猴子一样灵巧地钻入洞口。柳如烟紧随其后,萧云最后望了一眼远处洛阳城巍峨的城墙,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水道内漆黑一片,只有老猴子手中的一盏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浑浊的河水散发着腥臭味,不时有老鼠从脚边窜过。萧云小心地摸着潮湿的墙壁前进,突然,他的手指触到一块凸起的砖石,形状异常熟悉。

  “等等。”他不由自主地停下,用力按下那块砖石。

  咔嗒一声轻响,水道左侧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干燥的甬道。

  老猴子惊讶地回头:“小云儿,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

  萧云自己也愣住了:“我...不知道。就是感觉该这么做。”

  柳如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可能是血脉记忆。这密道应该是天剑门早年修建的,你父亲或许带你来过。”

  三人改道进入甬道,空气顿时清新了许多。甬道四壁镶嵌着发光的萤石,照亮了前路。萧云走在中间,手指不时轻抚墙壁,仿佛在读取某种只有他能感知的信息。

  “前面右转,”他突然说,“左边那条路有陷阱。”

  老猴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转向右边。柳如烟注意到萧云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瞳孔在萤石微光下微微扩大,像是进入了某种恍惚状态。

  甬道尽头是一道雕花木门,门上刻着一把琴与一柄剑交叉的图案。萧云不假思索地伸手,在琴弦第三根的位置轻轻一按,木门无声滑开。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四壁摆满了各式乐器和书架,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案几,上面摊开着几张古旧的乐谱。一个身着靛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他们调试一把古琴,听到动静缓缓转身。

  “二十年了,”男子声音温润如玉,“萧家的孩子终于回家了。”

  萧云怔怔地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却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从心底涌起。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儒雅之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尖有常年抚琴留下的薄茧。

  “苏...苏伯伯?”萧云不确定地叫道。

  男子——琴心斋主人苏墨微微一笑,目光柔和:“你小时候总叫我'琴爷爷',因为我总爱弹那些老掉牙的曲子给你听。”

  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闪过——他被抱在一个温暖怀抱里,有人用苍老的声音哼唱着摇篮曲,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萧云摇摇头,那画面又消失了。

  柳如烟上前行礼:“苏先生,久违了。”

  苏墨还礼:“如烟长大了,越来越像你母亲。”他转向老猴子,“老侯,外面情况如何?”

  “幽冥教的狗鼻子已经伸到城门口了,”老猴子挠挠头,“最多两天,他们就会搜到这里。”

  苏墨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足够了。来,先坐下喝杯茶,你们一定累坏了。”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清香扑鼻。萧云捧着茶杯,眼睛却不停打量着四周。这个地下室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除了乐器,墙上还挂着几幅画像。其中一幅引起了他的注意——画中人身着白衣,负手而立,腰间悬剑,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

  “那是你父亲,”苏墨顺着他的目光说道,“萧天行三十岁时的画像。”

  萧云起身走到画像前,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画中人的眼神温和却坚定,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与他梦中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判若两人。

  “他...是个怎样的人?”萧云轻声问。

  苏墨抚摸着琴弦:“你父亲是难得的全才,剑法超群,琴艺精湛,更难得的是胸怀天下。”他指向墙上另一幅画像,“看那边。”

  那幅画像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眉目如画,手持一管玉箫,正含笑望向远方。

  “你母亲林清羽,当年江湖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箫技更是冠绝天下。”苏墨眼中泛起怀念之色,“他们二人琴剑和鸣,曾是武林一段佳话。”

  萧云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青霜剑。这把剑,原来是母亲的遗物吗?

  柳如烟轻轻走到他身边:“萧云,你还好吗?”

  萧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得很。突然多了这么厉害的爹娘,我以后在江湖上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苏墨不以为忤,反而笑了:“你这孩子,性子倒是一点没变,跟你母亲一样爱说反话。”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檀木匣子,“这些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匣中是一本琴谱和几页发黄的笔记。萧云翻开琴谱,扉页上题着《剑魄琴心》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奇怪的是,明明从未见过这些音符,他却能轻易读懂,甚至在心中自动响起旋律。

  “这是...”

  “天剑诀的秘密,”苏墨正色道,“后四重剑诀必须配合特定琴曲才能领悟。你父亲将剑意融入音律,只有萧家血脉才能从中解读出真意。”

  萧云震惊地抬头:“所以天剑诀不仅是剑法,还是...音乐?”

  “正是。”苏墨走到那张古琴前坐下,“你父亲常说,至高剑法如同至美乐章,都有其内在韵律。听...”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一段激昂的旋律流淌而出。萧云闭上眼睛,仿佛看到无数剑光在空中交织,每一道轨迹都完美对应着琴音的高低起伏。更奇妙的是,他体内的真气也随之流动,沿着一条全新的经脉路线运行。

  琴声戛然而止。萧云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按在剑柄上,青霜剑微微颤动,似乎随时会脱鞘而出。

  “感觉到了吗?”苏墨问,“这就是剑与琴的共鸣。”

  萧云深吸一口气:“我想试试。”

  他在苏墨的示意下坐到琴前,手指轻轻触碰琴弦。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这乐器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试着拨动琴弦,开始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弹奏出一段简单的旋律。

  柳如烟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梅花三弄》的变调?”

  苏墨却脸色大变:“不,这是《剑魄琴心》的起手式!孩子,你从哪里学来的?”

  萧云自己也愣住了:“我不知道...手指自己就动了。”

  老猴子突然从角落里蹦出来:“血脉记忆!绝对是血脉记忆!小云儿三岁时就能跟着他娘哼这曲子了!”

  萧云再次尝试,这次更加投入。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时而激昂如剑鸣,时而婉转如低语。奇怪的是,这旋律与他梦中经常听到的片段完全吻合。弹到高潮处,他手臂上的梅花胎记突然开始发热,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不可思议...”苏墨喃喃道,“二十年无人能奏的曲子,你竟能无师自通。”

  柳如烟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果然,地面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琴心斋。

  “幽冥教,”老猴子耳朵动了动,“至少十个,都是高手。”

  苏墨迅速起身,按下琴案上的一个隐蔽机关。地下室的一面墙缓缓移动,露出一个小密室:“萧云,如烟,你们先进去躲一躲。”

  萧云却摇头:“不,他们显然是跟着我们的气息来的。躲起来只会连累您。”他转向柳如烟,“师姐,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双剑合璧吗?”

  柳如烟会意,抽出细剑:“现在就要试?”

  “正是时候。”萧云咧嘴一笑,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又回来了,“苏伯伯,您这有酒吗?”

  苏墨哭笑不得:“这时候还想着喝酒?”

  “壮胆嘛。”萧云眨眨眼。

  苏墨无奈,从柜子里取出一小坛酒:“上好的竹叶青,就剩这些了。”

  萧云拍开泥封,仰头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好酒!现在,让我们去会会这些不速之客。”

  地面上,琴心斋前院已经站满了黑衣人,每人胸前都绣着幽冥教的标记——黑焰中一只血红的眼睛。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鬼面。

  “苏先生,”鬼面人的声音嘶哑难听,“深夜抚琴,好雅兴啊。”

  苏墨镇定自若地站在台阶上:“幽冥教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明人不说暗话,“鬼面人冷笑,“交出萧云和柳如烟,饶你不死。”

  “哦?”苏墨挑眉,“我这里只有琴瑟和鸣,哪有什么萧什么柳?”

  鬼面人不再废话,一挥手:“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衣人正要行动,突然一阵清越的琴声从屋内传出。那旋律如金戈铁马,令人血脉贲张。紧接着,一道青光破窗而出,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直接削掉了最前面两个黑衣人的兵器。

  “抱歉,打扰各位雅兴。”萧云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不过私闯民宅可不是好习惯。”

  他斜坐在屋脊上,青霜剑横在膝头,手里还拎着酒坛子。月光下,那身紫袍泛着淡淡的光泽,衬得他如同画中走出的贵公子,只是眼神已变得锐利如剑。

  鬼面人抬头:“萧云,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

  “缩头乌龟多没意思,“萧云又喝了一口酒,“不如来个痛快的——你们一起上吧,省得我一个个解决。”

  如此狂妄的挑衅立刻激怒了幽冥教众。五六个黑衣人同时跃上屋顶,刀光剑影直取萧云。就在此时,一道白影如幽灵般闪过,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惨叫一声,手腕喷血,兵器落地。

  柳如烟持剑立于屋檐,白衣飘飘,面纱在夜风中舞动:“以多欺少,幽冥教就这点出息?”

  鬼面人冷哼一声,亲自出手。他身形如鬼魅,瞬间逼近柳如烟,一掌拍向她心口。掌风阴冷刺骨,显然是幽冥教的独门邪功“九幽玄冰掌”。

  柳如烟举剑相迎,却被震退数步,面纱也被掌风掀开一角,露出苍白的脸色。这鬼面人的功力远超预期。

  “师姐!”萧云见状,酒坛一扔,青霜剑出鞘,整个人如大鹏展翅般扑向鬼面人。

  鬼面人不慌不忙,双掌齐出,阴寒掌风形成一道无形屏障。萧云的剑尖刺入掌风三寸便再难前进,反而感到一股刺骨寒意顺剑而上,几乎冻结他的经脉。

  “天剑诀不过如此。”鬼面人狞笑。

  萧云突然嘴角一勾:“谁说我用的是天剑诀?”

  他剑势突变,从凌厉转为圆融,剑尖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将鬼面人的掌风尽数化解。紧接着,他左手成剑指,点向自己眉心,右手剑招随之变化——正是竹简上记载的天剑诀第一式“云起龙骧”。

  剑光如虹,照亮了整个院落。鬼面人仓促后退,青铜面具被剑气划出一道裂痕。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剑光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白衣男子的虚影,与萧云动作同步,仿佛有两个人在同时出剑。

  “萧天行?!”鬼面人失声惊呼。

  萧云也看到了那个虚影,心中一震,但手上动作不停。青霜剑如臂使指,连续使出天剑诀前三式——“云起龙骧”、“星河倒悬”、“九天雷动”。每一式都伴随着那个神秘虚影,威力倍增。

  鬼面人终于招架不住,胸口中剑,喷出一口黑血。他不敢恋战,吹了一声刺耳的口哨,剩余的黑衣人立刻聚拢过来,掩护他撤退。

  “萧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鬼面人抛下一句狠话,消失在夜色中。

  萧云没有追击,而是第一时间赶到柳如烟身边:“受伤了?”

  柳如烟摇头,却指向他的左臂。萧云这才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正缓缓渗出。

  “小伤而已。”他满不在乎地说,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个出现在剑光中的虚影,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是父亲吗?

  苏墨和老猴子从屋内跑出来。老猴子麻利地爬上屋顶检查情况,苏墨则面色凝重:“那是幽冥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鬼面判官'崔珏,武功仅次于教主司马无极。他亲自出手,说明幽冥教已经确定你的身份了。”

  萧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

  “剑魄。”苏墨肯定地说,“天剑诀练到一定境界,可以唤醒血脉中先祖的剑意。你父亲当年也能做到。”

  柳如烟轻轻扶住萧云:“先下去包扎吧,你流血不少。”

  回到地下室,柳如烟坚持要为萧云处理伤口。她动作轻柔地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萧云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

  “师姐,你小时候也这样照顾过我吗?”

  柳如烟手上动作不停:“你三岁那年爬树摔下来,膝盖擦破了一大块皮,哭得惊天动地。是我背你回去,给你上的药。”

  “然后呢?”

  “然后你抱着我的胳膊睡着了,口水流了我一身。”柳如烟眼中浮现笑意。

  萧云轻笑出声,却又牵动了伤口,不由得“嘶”了一声。柳如烟立刻紧张起来:“弄疼你了?”

  “没事。”萧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突然认真起来,“师姐,你说...我们真的能打败幽冥教吗?”

  柳如烟系好布条,没有立即回答。月光从通气孔斜射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但我知道,如果不试一试,我们永远无法真正自由。”

  萧云望向墙上父母的画像,第一次感到“复仇”这个词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一种血脉深处的呼唤。但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二十年的流浪生活早已将他磨成了一个享乐主义者,如今突然要背负这样的重任,他感到无所适从。

  “有时候我希望...”他低声说,“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知道这些。”

  柳如烟轻轻握住他的手:“但你已经知道了。而且我相信,那个宁愿醉生梦死也不愿伤害别人的萧云,比任何复仇者都更接近你父亲期望的样子。”

  萧云惊讶地抬头。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你父亲最讨厌的就是无谓的杀戮。”柳如烟继续说,“他常说,剑为守护而出鞘,不为仇恨而挥动。”

  苏墨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中捧着那把古琴:“如烟说得对。萧兄若在天有灵,一定更希望看到你活得快乐,而不是被仇恨蒙蔽双眼。”

  萧云深吸一口气,感到胸口的郁结稍稍舒缓。他起身走到琴前,手指轻抚琴弦:“我想再试试那首《剑魄琴心》。”

  这一次,当他弹奏时,不再只想着剑招与仇恨,而是回忆着梦中那些零星的温暖片段——母亲哼唱的摇篮曲,父亲宽厚的手掌,还有一个总是牵着他小手的小女孩...

  琴音如诉,在地下室中回荡。柳如烟静静地听着,眼中泛起泪光。苏墨则面露震惊——萧云弹奏的版本与他记忆中的《剑魄琴心》略有不同,却更加鲜活灵动,仿佛注入了新的生命。

  弹到一半,萧云突然停下:“苏伯伯,这曲子...是不是少了什么?”

  苏墨点头:“你发现了?最后三节你父亲从未写完。他说,要等天下太平之日,与你们母子合奏完成。”

  萧云沉默良久,突然笑了:“那我得加把劲了,早点让这天下太平。”

  他继续弹奏,这次即兴创作了自己的结尾。琴音时而激昂如剑鸣,时而温柔如私语,最后在一个悠长的泛音中结束,余韵袅袅,久久不散。

  柳如烟轻声道:“很美。”

  萧云看向她:“像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柳如烟耳根发烫。她匆忙起身:“天快亮了,我们该休息了。明天还要...”

  “找出幽冥教的藏身之处,”萧云接话“学会更多天剑诀,然后...”他顿了顿,“然后做个了断。”

  苏墨安排两人在相邻的客房休息。临睡前,萧云站在窗前,望着洛阳城的万家灯火。这座千年古都承载了多少故事,如今也将见证他的命运转折。

  他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又想起剑光中那个酷似父亲的虚影。或许,血脉的记忆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刻;或许,那个游戏人间的“醉剑客”只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个片段。

  隔壁房间,柳如烟也辗转难眠。她轻抚着手臂上的剑形胎记,回想着今晚萧云使出的天剑诀。那种浑然天成的剑意,那种与血脉共鸣的威力...她第一次真切地相信,他们真的有可能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个房间之间的地板上,如同一条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银色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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