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团队
月光如银,倾泻在无垠的沙海上,将起伏的沙丘镀上一层冷冽霜色,天地一片苍茫。
几株枯死的胡杨枝桠扭曲如同鬼影,投下斑驳的暗痕。
树下,升起一堆篝火,随着不时吹过来的沙风摇曳,和胡杨枝桠的扭曲阴影,一同起舞。
商声风尘仆仆,将马拴在一边,便坐在了篝火之旁烤手,并且望着架在火上的铁锅,从锅盖的缝隙中溢出氤氲白雾,不由吸了口气。
似乎嗅到一缕清香。
本想从行囊中取出干巴巴的肉粮果腹,却不曾想,同行伙伴有人讲究,不肯委屈自己一点,出门在外,还带着锅。
要喝上一碗热汤热水,要吃上两口熟肉热菜。
想到这里,商声抬了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岐舌人。
他正站在几匹马前,口中念念有词,进而一只萤虫般的光点浮现,被他一弹,飞入打着响鼻,喘着粗气喷出白雾的马匹体内。
不一会儿,马的喘息渐渐缓了下来。
同行一路,已经知晓其人姓名。
唤作齐圭。
此人武技是一种祝由术,说是可以安抚,或者激励人心兽灵。
是涉及到心灵精神上的作用,和客栈中金翠莲的琵琶似乎相像。
商声没有体验过,并不明白其中奥秘玄机。
不过每次纵马狂奔之后,他总会先施法施咒在马身上。
从两天前离开了双旗镇,五人沿着沙道,一路南下,人不卸甲,马不解鞍,昼夜疾驰。
此术似乎功不可没。
“我们已经到了,东南方向的断龙隘,都可以看见了。”
玩匕首的削瘦汉子,一身黑色劲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枯死胡杨的枝桠上,身轻如燕,背负璀璨群星和明月,远眺而望,说道。
此人名叫‘韦无咎’,应该同样精通一门武技,而且是和斥候相关。
按照陈老头从游侠行会得来的消息,他们五人,来到此间之后,已经先去了趟断龙镇,打听过后才来到这儿。
途中多是这韦无咎引路。
所谓的断龙隘,是东西向的一条狭长走廊,两侧为侵蚀形成的陡峭岩壁或者盐丘,还藏着许多的精怪。
商贾为了避免绕行荒漠,走这条线,通常必须是从这条隘口穿过。
由此引来了马匪或者精怪们的光顾,常会埋伏于两侧的高地劫掠。
官府为此设了断龙镇,依旧不能禁绝。
岩壁以及盐丘,局部区域会有‘盐沼陷阱’,表面坚硬,下层则是松软泥浆,不熟悉的人来,的确束手无策。
马匪长久经营,似乎都和精怪有了某种默契。
“那伙马匪,是否在这还犹未可知,兴许已经回了老巢。”
大漠当中,穷山恶水,有些村镇百姓,就是马匪,将来往的商旅游客,杀人抛尸,并不罕见。
周绍那股马匪,极有可能,就是某村镇的‘良善百姓’。
说话的人,是那女弓手,长肱人,姓张,名为桐矢,暂时没出过手,不过从前两者的水准来看。
她必然也是掌握了武技的高手。
这波伙伴,才有几分龙骧虎贲之师的意思,而不再是和李明几个小子一起的土鸡瓦狗了。
‘这把,稳了。
队友带飞,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毕竟是第一次前来剿匪,完全无有什么经验,商声做足晚辈架势,多看多听少说话。
他感受到怀中动静,掀开身上穿的札甲,抱出一路跟过来的小苍。
札甲是从黎刚的斩岳武器铺骗……不,是掏百两银子,暂时买的。
名为札甲,其实某些结构已和鳞甲类似,方形铁片更小,更为灵活,编缀也用上了阳线阴线……
商声是不太懂,买来一件,权且防身,以免万一出了差池。
等回去了,安然无恙还给老黎最好。
张桐矢显然对小苍很感兴趣,一双眼睛,紧紧盯来,可是出于游侠习性,又没冒昧询问。
临时结队合伙,都最忌讳这些,不要多嘴,省得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商声一览无余,稍稍沉吟,心中暗暗记下这些。
陈老头到了附近,溜达一遍,不时踩踩沙地,确认方圆一定范围之内,没有土蝼所挖掘的通道隧穴,这才走了回来。
从马背褡裢上取下一壶酒水,临着篝火坐下。
他察觉到商声刚刚一直在看自己,咧嘴一笑,没有藏私,介绍说道:
“土蝼这种畜生,灵智虽低,但也知晓哪条路上经常会有商贾行走,并在一些适宜扎营的地方,打洞凿穴。
这也是为什么经常偷袭,又能屡次得手的原因所在。
一些初来大漠的新手,往往会栽在这。
我是经验多了,踏在地上,踩踩就能感觉出来土下有无洞穴。
没经验的新人,可以使用刀剑戳戳,或者其他什么办法判断……”
卧槽。
商声想起来了第一次遭遇土蝼袭击时的场景,不由问候问候已经死的张平。
那老小子,满口的乱天飞,只会吹牛,合着啥都不会。
知道,但是只知道了一点。
否则那天,又怎么会倒霉催遭遇了土蝼。
奶奶个腿。
一桶水不响,半桶水乱晃当。
两人交谈,余下三人,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显然是没多大兴趣去听这些新手知识。
齐圭手拿汤勺,掀开锅盖,又放了些菜蔬,搅拌搅拌,一股香气扑鼻。
他用双手拿着锅耳,从篝火上端起来,说道:
“肉汤来喽!”
韦无咎似乎是很喜欢待在树上,一直不曾下来,直至闻汤味。
正要下去,余光一瞥,却见远处一骑,偷偷过来,面色一变。
“有人!”
两字一出,篝火旁盛汤的四人,迅速起身,纷纷顺着视线望去。
夜色沉沉,而且沙丘略有起伏,商声举目……
啥也没有看到。
偷偷扫了一眼旁边三人,一脸郑重。
不是,人家斥候,练过目力,你们瞪那么大眼睛,也能看到?
心中嘀咕一句,手摩挲腰间刀,问道:“前辈,怎么说?”
陈老头鬓间黑白参杂的胡须,还沾染酒,他手扶着刀柄,豪迈一笑,大步迈出一步:
“恰好,去问问路!”
张桐矢点点头,手中攥着弓箭,“正有此意。”
韦无咎嘿嘿一笑,轻身从树梢上落到马上,“希望这伙匪寇,富得流油。”
全是穷鬼。
听到马匪,眼冒绿光。
好家伙,到底谁是马匪,是不是应该先了解了解那群马匪实力,不能鲁莽……
无人反对,商声呃了一声,将话吞进肚子,只吐出了一个字来:
“冲!”
————
远处,单人独骑的斥候打马而回,一路往东狂奔到了营地,翻身下马,喜滋滋道:
“头儿,头儿,那边一共有五个人,好像还有个是娘们,距离太远,我没敢凑恁近。
咱怎么说,不如干了这票!”
“待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有一阵没开张了!”
“四人?”
这伙马匪一共有十来人,头目剃了一个光头短寸,一抹脑门,抽了抽鼻子骂道:
“干个卵子!”
“敢四个人到这,还没运送什么货样,八九不离十是游侠,万一是硬茬子,脑袋不想要了?!”
踹了一脚斥候,他又坐下,屁股才沾凳子,似乎想到什么,霍然起身。
尚未开口,只听一阵的马蹄声逼近。
头目面色一变,瞥头望去,口中大呼,“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