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了……您是说，您遭遇了诅咒？”

　　东京世田谷区，一栋位于十字路口附近的大厦。

　　招牌处“矢吹除灵事务所”几个大字闪烁着霓虹灯光。楼下的货运垃圾车鸣着汽笛，powpowpow地碾过水坑。

　　矢吹和川的电话内传来女人的哭声。

　　“是的。我现在没办法见人了，矢吹先生你能不能为我解除诅咒，我好害怕！”

　　“呃……你能现在过来吗？我想看看具体是什么样的诅咒。”

　　“可以是可以，但这么晚了……我的样子可能会吓到你。”

　　听到这句话，矢吹和川差点笑出了声。

　　从事除灵事务所这么多年，这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履历开玩笑。

　　他的余光瞥过挂在墙壁上的锦旗——“技艺精湛，天下无双”。

　　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总之，佐仓女士。你先过来，让我看看具体是什么样的诅咒才行。”

　　“好吧。”电话那头答道。“事务所还是原来那里吗？”

　　“是的。”

　　嘟——

　　电话挂断，矢吹和川解开领带，靠在椅子上。

　　老旧的电视机闪烁着雪花屏，噪声不断。他动手拍了拍，才勉强看清楚画面。

　　晚间新闻还在谈论着那起南瓜杀手的案件，让他莫名反感。

　　他觉得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警方的失误所致。

　　至少以他的视角来看，这位杀人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网络上把她炒作成了一起“怪谈”。

　　“怪谈？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他不屑地笑了笑。

　　泡了一碗泡面，随即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虽然在外界，矢吹和川自称是灵媒师，但他却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他本人也绝对不相信世界上有怪力乱神之事。

　　他所经营的除灵事务所，更多的时候是在给顾客提供情绪价值。

　　用更切确的说法来说——应该是诈骗。

　　比如，如果一位顾客声称受到了诅咒，那么他便会以高价售出淘来的古董珍玩，吹嘘这种东西能够破除咒语。

　　这样他们就不必一整天担心受怕。

　　又或者说，顾客拿来一张照片，说上面有诡异的东西，他就会立马打开ps软件把上面的鬼脸p掉，声称事情已经解决。

　　而且，他还很会创造需求，给人占卜时会顺带推销其他产品。去凶宅除灵时，还会开个直播狠狠赚钱。

　　在大多数时候，矢吹和川这么做都不会被扣上诈骗的名头，反而事业还经营得顺风顺水。

　　据说，那些在事后购买他产品的人果真走了运。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这点。

　　或许，这就狗屎运吧。

　　吃完泡面，他看了眼手表。

　　指针停留在午夜零时。按照恐怖片里的说法，这正是撞见灵异的最佳时机。

　　这种说法他一向嗤之以鼻。

　　其准确程度不亚于父母睡前吓唬小孩子的故事。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击声。

　　他觉得应该是刚刚那名打电话的顾客。

　　受到了诅咒……而无法见人？

　　矢吹和川第一次听说这种症状。

　　该不会是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吧？

　　又或者说她本身就长得很丑，所以产生了心理问题？

　　对于后者，矢吹和川建议去找心理医生，而不是灵媒。

　　想罢，他拧开门把手。

　　见到这名顾客——佐仓玲奈之前，他的内心还在存在着某种偏见。

　　但当真正目睹她的容颜时，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柔顺的黑发垂在双肩，细长的睫毛，两只深棕色的大眼睛，皮肤如牛奶般雪白。

　　她的眼角有颗泪痣，这一特征非常显眼——因为她戴着口罩，面对她的人只能把视野锁在她的眼睛上。

　　“请救救我！矢吹先生。”女人的瞳孔放大，看得出十分慌张。

　　“别急。”矢吹和川安抚道。

　　“你说你不能见人，可是我看着没有什么问题啊。”

　　佐仓玲奈先是愣了愣，然后开口说道：

　　“那是因为我戴了口罩。所以你觉得我很美！肯定是这样！”

　　很美……吗？

　　矢吹和川想了想，他不记得二人刚刚在讨论的是美不美的问题。

　　“那你把它摘下来，让我看看吧。”

　　“你确定？”佐仓玲奈迟疑着，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飘忽不定的迷茫。

　　矢吹和川点点头。

　　“请相信我的水平，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没有见过？”

　　佐仓玲奈没有回应，她低下头。很快就付诸了行动。

　　她纤细的手指伸向口罩的系带，那上面涂着一层红色指甲油。

　　然后……

　　矢吹和川就呆住了。

　　浑身上下寒毛直竖，仅存的理智摇摇欲坠，他确信——自己看到了某种恐怖的东西。

　　那是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毁容了吗？

　　以及……她为什么还活着！

　　不断的疑问与不解，更多的是世界观崩溃的难以置信。

　　女人的下半张脸，从嘴角处撕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一直蔓延到了耳朵根。

　　这其中，还能看见血淋淋的血肉。

　　他想起古早年间的一则怪谈——裂口的女人。

　　据说她会用剪刀给受害者留下同样的伤口。

　　“矢吹先生，你现在觉得……我还美吗？”

　　“废话！”

　　矢吹和川下意识骂道。

　　然后，他又给自己找补。

　　“我是说，当……当然！”

　　“那就好。”佐仓玲奈安心地松了口气。

　　“矢吹先生，你果然不是骗子。因为见过我这张脸的人都会被吓得无法动弹。”

　　“这还好吧。”他吞咽着口水，却说出违心的话。

　　对于那道伤口，用科学来解释就是——她毁容了，然后没能及时得到治疗。

　　可是，这为什么不去找医生呢？

　　“怎么样，矢吹先生，诅咒能够解除吗？”佐仓玲奈凑上前来。

　　矢吹和川本能地后退。

　　然后“砰——”

　　桌上的杯子跌落在地，发出破碎的声音。

　　“怎么了？”佐仓玲奈皱起眉头。

　　矢吹和川注意到她的右手正在握着一把剪刀。

　　“没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指向旁边的沙发。

　　“你先坐吧，先聊聊事情的前因后果……怎么样？”

　　显然，他的随机应变奏效了。

　　佐仓玲奈放下手中的剪刀，然后莫名其妙地开始忏悔。

　　“在这之前，请上帝原谅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

　　“呃……看在上帝的份上。”矢吹和川擦着冷汗。

　　“先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佐仓玲奈抬起眼睛：

　　“这一切，都要从十字路口前的——那名美少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