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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这是一个奋斗逼的故事

  站前广场,云楠肩上扛着行李卷,腾出一只手掏烟,身后是砖石结构的候车大厅。

  灰白色墙面,坡面屋顶盖了一层也是灰白色的瓦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屋檐上挂着“锦城站”三个大字刚劲有力。

  站前人群熙熙攘攘,由于地理位置特殊,锦城站承担着东北人进出关的重任。

  “咳~呸,”一个农民形象的大叔手上拎着两个大蛇皮袋,不自觉的往地上卡了一口痰,一嘴的海蛎子味:“孩儿他娘,快点,马上发车了。”

  “催个屁,瞧你生的这个死孩崽子,就知道哭。”

  大叔撇撇嘴,臊眉耷眼的耷拉个脑袋跟在女人后边。

  东北爷们耙耳朵倒是出了名的。

  女人怀中的抱着3、4岁大的小孩,大鼻涕直往下流,还吸吮小拇指,哭的叫人心疼。小孩看了一眼云楠,哭声更大了。

  女人气的瞪了一眼云楠,他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看向其它地方。

  一家三口往进站的方向走,后边跟着个小男孩,头上的狗皮帽子大了一圈,压住了他的脸。

  男孩似乎很着急,脚上不免快了几分,眼瞅着追上了抱孩子的女人,小手指一翻翻,一个银色刀片夹在食指和拇指之间,奔着女人腰间直去。

  “哎呦”男孩一载歪倒在地上,捂着脑袋看着身旁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子。

  买卖黄了,还挨了一下,男孩愤怒不言而喻。

  周围就云楠一个人,男孩目光很快锁定在他那张望着天空的脸。

  80年代,小偷行业盛行。

  可这行也并不好混,规矩特别多。团伙老大被称为佛爷,每个老大都有自己的地盘,相互间绝对不能踩过界,否则免不了一场械斗。

  比如偷公交车的叫吃坐窗;偷商店的叫趴柜台;像小男孩这是种叫吃活的,指的是靠铁路扒窃的人。

  此外偷东西的人思维十分缜密,有偷的就有望风的,也叫放哨的,要是遇到像云楠这种不识相的,放哨还得充当兼职打手。

  83年严打,火车站消停了不少。云楠四周踅摸了半天没看到可疑的人,小男孩应该是耍单帮的。

  小男孩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忌惮的看着云楠,不甘心的走了。

  估计他自己也清楚要是动起手来估计也不是云楠的个儿。

  这时候就看出有放哨的重要性了。

  “云楠同志,这儿呢”一阵清脆婉转传进耳朵里。

  云楠站起身,蹲时间久了,腿麻了。

  “阿兰”他笑着招了招手。

  “他是...”阿兰指着远处满脸不甘的小男孩。

  “没什么?小插曲。”

  “哦,把介绍信给我,我去买票。”

  “好的。”

  在当下社会管理体系中,介绍信是唯一的身份证明材料,就连坐火车都需要开介绍信,特别不方便。

  直到84年4月份,国家发布《居民身份证试行条例》,第一代居民身份证才登上历史舞台。

  半个小时后,“嘟嘟嘟”汽笛声由远及近极为刺耳,月台上两人看着一辆老绿皮火车头顶蒸汽吭哧吭哧的开进站,像极了小学课本《挑山工》里的老人,虽然苍老却坚毅不拔。

  列车员“咣当”一下把红色脚踏板扔在火车与月台之间的空隙上。

  “先下后上,都别挤啊,票掏出来给我看一眼,一个个来啊。”列车员百读不厌重复着看似没什么营养的话术。

  这个年代,逃票是个很容易的事,最简单的做法就是买一站的车票,只要躲着点乘务员,你可以从头坐到尾。

  没人太过较真儿,差不多就行。

  更有甚至连一站票都不买,混着混着就进去了。痞子作家曾经说过,这年头坐飞机都不需要买票,因为机场连个安检都没有。

  出关的人很多,有山东的“老赶儿”,有操着河南话朴实的农民,还有说着一嘴蹩脚“mou man tai”假南蛮子,身上带着大金链小手表,一看就是在澡堂子能飘起来那种。

  五千年的文化造就了上百种的方言,而火车就是各地文化的大熔炉,让天南海北语言融汇贯通。

  再听不懂,旅途的烦闷都能让人不自觉的融入其中。

  云楠拉着阿兰挤在狭长的通道上,小心翼翼的探路,生怕踩了哪位大姨的脚面。

  “就是这儿。”

  两人运气很好,两张邻座的票,可以互相照顾。

  火车上的嘈杂才是人世间的真实写照。

  到省城得5个多小时,旅途上的苦闷不仅仅是枯燥,还有旁边的抠脚大汉。

  “嘿嘿,老弟,来点不”,一口大黄牙的哥们,推过来一袋自己炒的花生。

  “谢了,不饿。”

  云楠从斜挎包里掏出笔记本。

  窗外,山峦与麦田交织,微风裹挟着阳光,悄然钻进车窗。

  手中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云楠时不时停下来,望向窗外,思考着写下两个字:小偷。

  《小偷》是日本作家中村文则2012年出版的小说,中译本叫做《掏摸》。

  讲述的是一个东京扒手的情感寄托,最终被一位黑帮老大所利用,进而引发了一系列事件。

  很典型的通过小人物的手法来反应社会底层人物的生活百态。

  恰好云楠今天碰到了站前偷东西的小男孩,索性有感而写。

  小说开篇一句话与云楠的今天的经历如出一则:

  “刚出道那会儿,我年纪还小,中途经常会失手。”

  云楠完全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那种宁静的专注不免引起阿兰的注意力。

  “你在写站前那个小男孩的故事?”

  “也不算,就是以他为主要人物形象,后边的故事还需要重新架构。”

  阿兰内心掀起巨大的波澜,随手就能以现实为脚本创作故事,他对生活观察得有多细腻。

  “什么题材的?”

  “悬疑,但更深层次是反映社会底层人民的挣扎。”

  “题材可够冷门的,国内期刊可不太受欢迎。”

  “可能是吧,不过我喜欢。”云楠装酷的说道。

  装成放荡不羁放在后世是个女孩都会觉得他缺心眼,但在80年代女文青眼里,非常吃这一套。

  因为云楠身上有深深吸引她们的三大特性:精神性、前卫和精英色彩。它与80年代国内社会精神至上的时代氛围水乳交融。

  阿兰酝酿半天,最终鼓起勇气说道:“你明明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优秀作家,还能在音乐上有所造诣的作词人,为什么总是把钱挂在嘴边而且还...”

  “还什么?是不择手段吗?“云楠笑笑,阿兰算是默认。

  在她眼里作家是精神世界的王者,金钱是俗世的垃圾产物。

  云楠合上笔记本认真的看着她:“作家就活该被饿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打算做金钱的奴隶,但选择做个安心的里山主人不过分吧。”

  这句话出自2013年出版《里山资本主义》一书,讲述从不同角度审视生活,人与金钱的关系。

  接下来云楠开始了自己表演,他把李嘉丽如何含辛茹苦的抚养三兄弟,受了多大委屈和艰辛讲述一遍。

  当然这是一个把自己完美的包装成一个奋进好学、天赋异禀的奋斗逼,把云建功描绘成一个好吃懒做,奸懒馋滑、无所事事的街溜子在自己的感召下重新做人的故事。

  一波添油加醋下,可是赚足了软妹子的眼泪。

  阿兰愧疚的说道:“都是我错怪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困难。”

  云楠怕事情愈演愈烈,万一乘警来了再给自己定个流氓罪,赶忙安慰道:“都过去了。”

  “如果你实在是过意不去,那就请我吃饭吧。”云楠奸计得逞的瞟向不远处的小推车。

  “好的,今天我请你。”阿兰大方的说道。

  “香烟啤酒汽水咧,花生瓜子烤鱼片嘞!”

  “盒饭2块钱一份,有没有要的。”

  “你好,两份盒饭。”阿兰刚递过去钱,这时云楠一脸便宜的样子:“再来两瓶汽水呗。”

  火车上盒饭是用铝饭盒装的,米饭上盖了一层地三鲜。

  餐食并不好吃,但这足以把旁边的大哥羡慕死了。

  84年,能吃得起火车上的饭,一般人还真舍不得,贵的要死。

  “一共5块钱,过会儿我来收饭盒。”列车员叮嘱道。

  下午四点钟,杂志社专门派车接站。

  车子是天津大发,黄色面包的,市场上卖的非常好。

  “突突突”,司机皱了皱眉头,再次打火。

  “突...突...突突突”,狠狠地一脚油,车子晃了又晃才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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