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星铭见帐内气氛骤然变得凝重,眉峰不禁微微一皱。
此刻与顾惟清撕破脸皮,为时尚早。他虽暗藏杀招,但修道人神通难测,若贸然挑起战端,自己并无十足胜算。
一旦失利,即便能够拿下顾惟清,也会徒增许多无谓伤亡。
为求稳妥,还是暂且隐忍,待那几位上修收到求援讯息,仅需半刻便能赶至。
届时再收拾此人,不过举手之事。
邓星铭于座上拱手行礼,语气平和:“公子息怒,并非末将有意推诿,实乃......”
可话未说完,便被顾惟清抬手打断:“虚言妄语,我已经听够了!”
“邓统领在帐外那番慷慨激昂之辞,言犹在耳,我姑且信以为真,”顾惟清神色漠然:“我曾真心与单队正结交,奈何单队正并未以诚待我,终致惨事发生。”
“邓统领既无意为民除害,我自不会勉强。不过,身为西陵原地主,我却要问上一句,克武亲军不辞劳苦,万里西行,究竟所为何事?”
邓星铭仍在思索单宏等人究竟遭遇了何事,乍然听得此问,心中愈发烦乱。
顾惟清耐心劝解道:“身为主将,为顾全大局,有时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我并非迂腐之人,邓统领若能坦诚相告,我自会酌情处置。”
“两家能否和平相处,再续旧谊,全在邓统领一念之间。”
邓星铭深知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为拖延时间,只得继续敷衍:“请公子恕罪,此事涉及军府机密,末将无权向外人透露半分,还望公子体谅末将的难处。”
顾惟清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之所以与邓星铭周旋如此之久,只为探明克武亲军来西陵原的真正意图。
否则,即便将邓星铭等人尽数诛杀于此,可若在外留下隐患,敌暗我明,他又怎能安心?
然而此时,他已将好话说尽,邓星铭却依旧冥顽不灵,毫无松口之意。若再这般拖延下去,待其援兵抵达,只怕会有不测之祸。
“邓统领,难道非要等到刀兵相向之时,你才肯说出实情吗?”
邓星铭站起身来,躬身抱拳,言辞恳切:“我等受将军亲命差遣,来西陵原只为搜寻宝材,绝无与明壁军为敌之心,此言天地可鉴!”
顾惟清冷冷道:“是无心,还是无力?”
邓星铭面色一沉:“公子此言何意?”
“邓统领可是此行主事之人?”
邓星铭心中一惊,这顾公子怎会知晓此事?莫非是单宏泄露了军机?
顾惟清缓缓道:“克武军对明壁城究竟有无恶意,恐怕你也做不得主。”
他掐指一算,神色从容:“我入营帐之时,曾有一轻骑悄然离去,若是向崇氏报信,何须带上三匹快马?邓统领所寻援手,应当远在崇氏山城之外。”
“邓统领,我所言可有差错?”
邓星铭心头猛地一震,原来顾惟清早已察觉异样,却一直不露声色,也不知真是顾念两家情分,还是胸有成竹,根本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那三匹战马的马蹄特意用棉布裹住,奔行时悄无声息,这顾公子的感应竟敏锐于斯,仅这份本事,便远超他以往所见过的炼气修士。
邓星铭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袖口,那里藏有一道符箓,乃是盖上修亲赐,以备不测之患。
他本以为有此符箓在,即便诸位上修来不及回援,自己对顾惟清骤然发难,也当有七成胜算,可如今看来,终究是太过想当然。
顾惟清见邓星铭默然不语,目光一寒:“我不知援手是谁,也无意冒险一试。邓统领若继续执迷不悟,必致帐下英锐尽丧,此皆你之过也!”
此言一出,帐内诸将面色各异,愤然者有之,忧惧者亦有之。
邓星铭猛然抬眼,直直逼视顾惟清,双目中迸射出砭人肌骨的冷冽寒芒。
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骨头,莫要以为身为修道人,便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邓星铭脸色阴沉,变幻不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万里西陵原也非是你一家之地,顾公子自恃武力,妄动干戈,难道就不怕连累明壁城上下军民吗?”
顾惟清面色平静,一片淡然。
邓星铭这是在拿他背后主事之人来威胁明壁城。
这如意算盘,可算是打错了。顾惟清巴不得能引蛇出洞,好设法将这帮鬼祟之徒一网打尽。
邓星铭话音刚落,便见顾惟清袖袍一振,左手之中已然现出一柄连鞘长剑。
顾惟清端坐于主位之上,虽未拔剑出鞘,但周身散逸出的凛冽杀机,已然迫人眉峰!
邓星铭挺身而起,眸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
既然双方已然谈崩,那便无需再遮遮掩掩、虚与委蛇。
他深谙兵法之道,己方虽人多势众,自己又暗藏杀手锏,但真动起手来,却并不占优。
顾惟清感应敏锐,又以剑为兵,想必战法凌厉、以攻伐为主,此刻唯有先下手为强,方能抢得胜机。
种种思绪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邓星铭双掌探出,十指箕张,形如鹰爪,掌心透出微蓝幽芒,瞬间凝结出三寸厚的冰晶。
紧接着,两股肉眼可见的寒雾,自他掌间滚滚涌动,喷薄而出,铺天盖地扑向顾惟清!
“呲!”
真气凝形的冰霜冷雾发出尖锐的破空啸声,瞬间将顾惟清上下左右、正面后方尽皆封锁。
邓星铭全力施展的寒冰真气,曾在万胜河战场,刹那间冻毙过四只融血境的妖猿,只要稍稍沾染上一点冰精,肉身肌理便会立时坏死。
顾惟清静坐如山,伸指轻叩身前案几,檀木长案应声崩裂,他袖袍轻轻一拂,碎木粉屑被无形劲气裹挟,轰然迎上漫空冰雾。
冰霜冷雾尚在三尺之外,便被劲气震碎成漫天霜花,簌簌落在顾惟清的银白色锦袍上。
他屈指弹去衣襟上的霜花,哂笑一声:“邓统领的寒冰真气,华而不实,与单队正的血气屏障相比,差之远矣。”
邓星铭瞳孔骤缩,对方举手投足间便破去他的神通,两者在法力变化之道上的差距,可谓天渊之别。
见顾惟清一袖荡去自己的寒冰真气,却依旧安坐不动,此人这般托大,已然犯了兵家大忌。
邓星铭面色铁青,冷冷讽道:“身为将门之后,只会逞口舌之利,实在有辱门楣。”
言罢,他猛地跺脚厉喝:“列阵!杀敌!”
帐内诸将闻令,各取兵刃,稳步上前,瞬间布成一座小型偃月阵,隐隐将顾惟清围在当中。
邱成对顾惟清早已忍无可忍,他暴喝一声,手中玄天大盾轰然砸地,整个人缩在盾后,如移动的铁壁般,率先冲向顾惟清。
诸将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莫琮双臂筋肉虬结,宛如老树盘根,他紧握一柄流星锤,将碗口粗的锁链哗啦抖直,锤头化作一道乌光,直取顾惟清的面门。
邵仁刀法大开大阖,卷起阵阵凌厉刀气,九环大背刀的铜环相互撞击,震耳欲聋,刀锋直逼顾惟清胸口。
王武、王恭兄弟则手持制式双刀,左右分进,配合默契。
王武反手持刀,双刀绞成一股旋风,贴着地面扫向顾惟清的双足;王恭身形轻巧跃起,刀锋自半空斜劈而下,直取顾惟清的肩胛。
与此同时,阵尾有三人引弓搭箭,箭锋泛着墨绿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旋即,三道乌芒撕裂昏沉暮气,直直射向顾惟清。
三支淬毒利箭齐头并进,破空袭来,箭头呈螺旋状,穿空透雾时,啸声颇为沉闷,箭尾竟带起道道诡异气旋。
眼见将要逼近顾惟清时,三支毒箭却在空中陡然折向,分作三路,一箭直指咽喉要害,一箭刺向心口命门,一箭锁定丹田气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