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美街巷子深酒馆。

　　王锦林提前来到，定了一个靠窗的小隔间，点好六个菜，一瓶巷子深特制陈酿。

　　苏天佑六点半准时来了。

　　两人坐定，王锦林吆喝跑堂：“快点上菜，快点上酒，我们边吃边谈生意呢。”

　　跑堂以为来了什么大老板，一溜烟儿进进出出，很快在桌上摆满三荤三素六盘菜，外加一瓶正宗“巷子深”特酿。

　　王锦林对服务员姑娘挥挥手：“你出去吧，没叫你别进来。”

　　小姑娘很懂事，悄然出去，带上了小隔间的门。

　　两人互相碰杯，对饮三杯，寒暄开来。

　　“福贵兄弟在哪里高就？”

　　苏天佑猛然有些诧异，才想起初识王锦林时，自称“苏福贵”。

　　“我是返城知青，在家待业。”

　　“哦，我还以为你是劳资处新来的呢。”王锦林有点意外，“你是待业青年，怎么会来公司大楼？”

　　一般人没门票，公司办公楼是进不来的。

　　“我当然有办法进门。”

　　王锦林点点头。

　　进到公司楼的待业青年，必定是有来头的人。

　　“你为什么要擦掉卫生间门板上的文字？”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问这么多干嘛呢。”苏天佑故意制造悬念。

　　“你和虞婉秋很熟吧。”王锦林好奇心完爆，“不然你为啥替虞婉秋办事。”

　　“操心你自己的事。”苏天佑有些不耐烦，“别打听其他。”

　　王锦林还算知趣，马上转移话题：

　　“福贵兄弟认识刘乐康吗？”

　　“很熟，经常见。”

　　“你们认识多久了？”

　　“十来年吧。”

　　“哦？我看你年龄并不大，不像是刘乐康的同辈人，怎么认识他这么多年？”

　　“他是我家邻居呀。”

　　王锦林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一下，杯中酒液直晃悠。

　　“你们是邻居？难怪你要去卫生间擦门板。”王锦林眼神警惕起来，“你到底是刘乐康的小喽喽，还是虞婉秋的跟班？”

　　苏天佑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邻居也有恶邻，这还不懂？”他有点厌恶王锦林啰嗦的盘问。

　　“明白了，你也想搞死刘乐康。”王锦林赶紧把话题转到正题上，“请福贵兄弟赐教锦囊妙计。”

　　苏天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继续了解情况：

　　“你和刘乐康有什么过节？”

　　“刘乐康……偷了我老婆。”

　　“哦，还有这等事？刘乐康是个妻管严，他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吧。”苏天佑没想到刘乐康爱好这般大胆。

　　“刘乐康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是个衣冠禽兽。”王锦林气得嘴唇哆嗦，“他妈的，这坏怂勾引我老婆，两人在旅店乱搞。”

　　“你抓到了他们现行？”

　　“那倒没有。”

　　“这事刘乐康单位知道不？”

　　“我汇报了，调查结果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王锦林愤愤说道，“刘乐康照样当副厂长。”

　　“你老婆呢？”

　　“我老婆和我离了。”

　　王锦林眼圈一红，拿起餐巾纸，使劲擤鼻涕。

　　苏天佑瞅着王锦林的怒容，看出王锦林是真恨刘乐康。

　　苏天佑问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王锦林一声长叹，“我也没啥好办法，听说王锦林可能调到财务处当处长，我他妈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呢。”他自己斟满酒杯，又灌下一杯酒。

　　苏天佑接着说道：“你要等到王锦林到财务处后，慢慢收拾你？”

　　“还能怎么办？我只能等待刘乐康犯错，把这猪猡拉下马。”

　　“他拆散你的家庭，已经算是犯错了。”苏天佑说道，“你还等他犯什么错？”

　　王锦林不眨眼地看着苏天佑，“你真有什么复仇锦囊？”他猛然想起请苏天佑吃饭的目的。

　　“与其坐而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怎么个主动出击？”王锦林焦躁不安，“刘乐康当了财务处长，我可就没活路了。”

　　苏天佑冷冷说道：“那就让他当不成好了。”

　　“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把你刚才抄写的东西，交给他老婆李彩粉，后续的事情，李彩粉会帮你办成，你不必出头露面。”

　　“李彩粉会蠢到检举他男人？”

　　“她比你想象得还要蠢。”

　　王锦林小声问：“虞婉秋会不会怪罪我。”

　　苏天佑冷冷瞟一眼王锦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老婆都他妈让刘乐康搞跑了，还这么瞻前顾后的。

　　苏天佑淡淡说道：

　　“你要这样前怕狼后怕虎，那就自吞苦果好了。”

　　“妈的，我豁出去了。”王锦林激动地直搓手，“我想问一句，你和刘乐康不对劲儿，为什么不自己做？”

　　“我家和刘家有纠纷，但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

　　“你是想借刀杀人？”

　　“没错，这是你的唯一机会，我要保存实力。”苏天佑坦承自己不出面。

　　“你是那我那我当枪使啊。”

　　“没错，你这次大概率扳不倒刘乐康，但搅黄他的财务处长，你就赢了。”苏天佑淡定说道，“我要集聚实力，等我实力够用的时候，才能扳倒这个流氓。”

　　王锦林听了，连连点头。

　　苏天佑接着说：

　　“你前妻和刘乐康的事，李彩粉已有耳闻，如今你把刘乐康和虞婉秋的关系给她挑明，李彩粉肯定更相信你。”

　　王锦林猛然喝干一杯酒，学着苏天佑的样子，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豪爽说道：“妈的，我豁出去了，这次非把刘乐康搞个灰头土脸，才解我夺妻之恨！”

　　一切如苏天佑所料。

　　第二天晚饭时分，苏家隔壁响起了李彩粉的哭嚎声。

　　然后就是刘乐康的咆哮声和刘鹏的哀求声。

　　刘家乱成一团。

　　随着李彩粉歇斯底里一声嚎叫，“这日子没法过了！”隔壁屋内叮叮咚咚响起摔碟子砸碗的声音。

　　苏大福和沈兰英竖起耳朵，一边收听隔壁的各种剧烈声音，一边随时发表现场评论：

　　“他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刘乐康好像又在外面勾搭女人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谁说不是呢。”

　　“我早看出来刘乐康不是好东西。”

　　“我有同感，看刘乐康面相就不善。”

　　“李彩粉也不是啥好鸟。”

　　“他俩一路货，把刘鹏也带得没个人样。”

　　“……”

　　苏天佑神情漠然，点上一根大前门，听着父母心情愉悦地一逗一捧，就像在听即兴发挥的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