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考古教研室这边,最终给苏亦的学术报告会议定名为“稻作起源与考古科技”,仅仅从名字来看,就一目了然。
之所以没有叫“1979年仙人洞遗址发掘报告”,完全就是这一次仙人洞遗址是赣博主导发掘的,北大历史系仅仅是合作单位之一,除了赣博之外,还有粤博也是合作单位之一。
三个单位联合发掘的项目,北大方面弄一个发掘报告会,却没有其他两个单位的代表出席,像什么话。
这年头,啥都科技化。
这也跟邓公在1978年全国科技大会提出来的“科学技术是生产力”口号有关,科学的春天要来了。
赣博方面要弄《中国古代农业科技成就展》,农委方面要编撰《中国农业科技史稿》,那么考古学方面呢?
同样也在弄。
夏鼐先生的《考古学与科技史》在今年4月份,也即将由科学出版社出版。
这种情况之下,苏亦也顺应时代潮流,提出“考古科技”的名头。
实际上,他一开始提出来的是“科技考古”,然而,北大的师长觉得这个提法太大,目前还没有人提,希望苏亦低调点,把“科技考古”换成“考古科技”,苏亦从善如流,听从师长们的意见。
主要是北大的师长,也被他这段时间整出来的诸多分支学科概念吓到了。
前段时间要跟陈文骅推动“农业考古”的研究就算了,参与发掘仙人洞遗址,又弄出来一个“植物考古”,结果,“植物考古”大家还没搞明白呢,又打算弄出来“科技考古”,这谁受得了啊?
其实,北大师长们的担忧,也合情合理。
“考古科技”的说法,也不算错。
其实,前世国内科技考古这个称呼,也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
在把自然科技等相关学科的方法与技术应用于考古学的过程中,先后出现过6种名称。
实验室考古、现代实验技术在考古学中的应用、科技考古、考古科技、科技考古学、多学科合作。
最终,学界还是觉得“科技考古”最合适,才保留下来。
苏亦提出的“科技考古”被否定之后,他就紧接着罗列出另外五个说法,在1979年,这些概念,在国内并没有人率先提出来,因此,北大方面也不希望苏亦这么激进,最终,北大的师长们就选中庸的“考古科技”。
那么“考古科技”呢?
其实,它跟“科技考古”的意思差不多,无非就是换一下顺序,更加突出考古的主导作用,完全就是语言的艺术。
为啥不选“实验室考古”以及“现代实验室技术在考古学中的运用”,主要还是觉得前者拗口,后者太长。
至于“多学科合作”,则显示不出来考古学的特色!
然而,不管哪一种提法,这一场报告会的主题,就只有两个“稻作起源”和“科技考古”。
为了他这一场学术报告,北大历史系方面特意与《文物》联系,想要额外采购一些这一期的月刊。
结果,联系到《文物》之后,才得知,这一期的期刊被卖断货了。
这样一来,北大方面只能加急从流通到市面上的各大新华书店购买。
就算如此,还是不够。
考古教研室只好采用滚筒油印机先把相关的文章给油印出来。
在没有打印机普及的年代,这种滚筒油印机,完全就是神器。
一块旧钢板,一支有些秃尖的铁笔,一筒蜡纸及油墨,就开干。
铁笔的模样跟钢笔差不多,但结构更加简单,是在蜡纸刻字用的。
印刷的流程,也不复杂,先在蜡纸下面垫钢板,再用铁笔在蜡纸上刻字,字刻好,再将蜡纸放油印机上用辊蘸油墨印到白纸上。
这玩意,也很讲究技巧,刻重和刻轻了,都不行,重了容易把蜡纸划破,油印时会漏油墨,轻了力度不够,蜡纸没有刻痕,又印不出字来。
这种费时费力又费神的精细活,比写论文累多了。
一晚上,只能刻印好一张蜡纸,然后就是一系列的后遗症,手指生疼、眼睛发涩、脖子发酸,背心渗汗。
但没法子,谁让这是他写字好这又是他的文章呢。
他不干,谁干!
几十份油印版论文给弄下来,也迅速解决北大历史系内一众学生无法阅读论文的难题。
至于,至于其他院系的,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了。
北大历史系出面,几乎给京城与之相关的各大高校以及科研单位都发出邀请。
考古所、双古所、地质所、植物所以及各大在京院校的植物系以及历史系都发出邀请。
就连文物出版社、科学出版社也都发出邀请。
这阵仗,搞得有点大。
苏亦都有点慌了。
他前世是学术混子不假,但那都是蹭学术会议,属于背景板。
这一次,却是他的专场报告,是自己的主场,意义完全不一样啊。
唉,真的是越弄越大,完全就不受他的控制了。
北大的师长,不仅给他的报告题目把关,他的报告内容,同样也要把关。
“苏亦,环境考古是什么意思?”
“植物考古的概念还没弄清楚呢,你现在又折腾出来一个环境考古?”
“条件还没有成熟吧,你最好换一个描述。”
“对,对,你们的农业考古,最好也不要在这一次报告会上提及,你们真的要推广农业考古的概念,那最好在其他学术会议上,提及论文。不然,你折腾出来那么多概念,太分散大家的关注度了。”
“我说,苏亦你小子,怎么就喜欢弄出来这些新名词呢,科技考古、农业考古、环境考古、植物考古,你是不是还打算弄出来一个动物考古啊?”
“这个也不是不行!”
“去,去,没一个正行的!”
苏亦的报告内容,一开始先跟大师兄马世昌讨论,紧接着是师兄姚华山,又轮到师姐许婉韵。
然后,许婉韵一看到他整出来这些新名词,就一顿吐槽,然后表示她看不懂,让他去找宿先生。
苏亦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宿先生。
要是没有做好准备,去找宿先生,肯定会挨训。
于是,他找到俞伟朝老师。
恰好,俞伟朝就在教研室办公室内帮他审阅报告内容,碰巧,邹恒跟吕遵锷两位老师也在。
然后,三位老师就开始逐句审核他的报告内容,一边审核一边给出建议。
然后,都被他整出来的一堆新名词,搞得集体破防了。
最后,吕遵锷感慨,“苏亦你小子哪里是要做报告啊,你这是打算开宗立派,传经布道,野心太大了!”
这说法,也给苏亦整沉默了。
确实,就一次学术报告而已,没有必要折腾那么多新名词。
未来再徐徐图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