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十里铺路口堵满了人，大卡车横在中间，把进城的路彻底堵死。

　　四周围了一圈人，小贩叫卖烤红薯的声音混着雪花和炭火气飘在空中。

　　陈永年瞄了一圈，在人群里果然看见了牛有德，他跟所有人一样，皱眉盯着卡车。

　　陈雪茹没空耽搁，直接带着赵掌柜挤了过去。

　　“让开让开，别堵路！”

　　那气势跟在铺子里发号施令一样。

　　几个看热闹的汉子被她一瞪，吓得噤声让道。

　　陈永年犹豫片刻，没跟上去，转身朝牛有德那儿走。

　　毕竟眼下这乱局，还是问问情况要紧。

　　“牛叔！”他喊了声，声音被风吹散。

　　牛有德抬头眯眼瞧了会儿才认出他。

　　“陈同志您也来啦？”拍了拍身边的雪地，示意他蹲下说话。

　　陈永年蹲下压低声音问。

　　“这是怎么回事？听说货进不来了？”

　　牛有德吸口烟，吐出白雾：“对，您来得正好，咱回春堂的药材也在这儿呢，被堵死了。”

　　指了指卡车，“这帮人表面说是上头命令，谁知道得打啥主意。”

　　陈永年听到还有回春堂的事情皱眉，回春堂的药材可都是救命的，卡在这儿可不是闹着玩儿。他站起身往人群中间瞧。

　　果然，范金有正站在卡车旁边挥舞着胳膊说话，几个街道办的跟班在后头。

　　“……这是为了大局，你们这些私商懂个屁！”

　　范金有嗓门贼大，尾音还故意拖长。

　　“国营单位优先，这是政策！你们在这儿嚷嚷啥用？”他喊的时候叉着腰鼻孔朝天。

　　陈永年皱眉问牛有德：“他在这儿嚷嚷多久了？”

　　牛有德啧了声，烟袋往地上一磕：“好一会儿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这时候陈雪茹站在人群里头，打量着那辆横在路中央的大卡车。

　　风雪吹得她鬓角的发丝乱舞，可她那张脸上的怒气比这漫天的雪还冷。

　　她双手环胸，脚尖不耐烦地点着地，嘴里嘀咕了句。

　　“这帮孙子，真当自己是城门口的阎王了？”

　　说完，陈雪茹看向赵掌柜：“老赵，咱们所有的货都在里边？”

　　赵掌柜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在风里散开，他苦着脸回。

　　“东家对啊，咱们在北方弄的，还有其他地方的全都是今天来了。”

　　“但是你看那个人这儿摆谱，感觉咱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拉不进来了。”

　　他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

　　“不过我听他们嚷嚷，说是上头政策变了，私商的货得靠边站，国营的先走。”

　　“靠边站？”

　　陈雪茹冷笑一声

　　她还没继续说呢，就看到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小商贩模样的人冲着范金有喊开了。

　　“姓范的！你知不知道我们里边是什么？这雪天货放着是要烂的，你赔得起吗？”

　　范金有脖子一梗，嚷嚷着回。

　　“赔？赔你个屁！这是政策，你们不配合就算了，还闹事？再这样我叫人把你们都抓起来！”

　　他话刚说完吗，几个穿灰制服的警察已经带着棍子从远处走过来，气势汹汹地往人群里挤。

　　人群顿时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往后退，可那几个小商贩不服气，硬是冲上去跟警察推搡起来。

　　陈雪茹皱眉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回头对赵掌柜说。

　　“警察都来了，看来是真过不去了。”

　　就在这时，那些想着自己找办法的发现了什么，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男人忽然指着被拦住的货车喊。

　　“那咱们自己拉进去行不行？姓范的，你不是说政策吗？我们自己弄，总不犯你的事吧？”

　　范金有愣了下，确实没这个规定，他摸着下巴点了头。

　　“你们要自己拉？行啊，自然可以，谁有那力气随便弄！”

　　他说完周围的人立马议论开了。

　　有人骂：“这孙子刚刚不说！”

　　也有人嘀咕着：“拉进去一点是一点，总比烂在这儿强。”

　　陈雪茹皱着眉，扭头跟赵掌柜嘀咕：“老赵，咱们也去找人拉？”

　　赵掌柜苦笑摇头：“老板，这雪这么大，板车都推不动，更别说咱们这不是一点货，几十箱绸缎呢，拉进去？除非长了八只手！”

　　陈雪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说道。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别人都开始动了，咱们也得想想办法。”

　　赵掌柜闻言叹口气：“行吧，咱也先弄着。雇几个人试试？”

　　陈雪茹点了头，赵掌柜立马转身跑去找伙计了。

　　陈雪茹站在原地，风雪吹得她脸颊发红，她揉了揉冻得发僵的手。

　　目光扫过人群，没找到陈永年，然后退出人群，恰好看见他蹲在牛有德旁边嘀咕啥。

　　陈雪茹好奇的走过去，将耳朵贴在风里听，隐隐约约听到牛有德在压低了嗓子，说。

　　“陈同志，要不还是别折腾了，这不是一车货的问题啊，这范金有肯定盯着，感觉咱再怎么弄都不成。”

　　陈雪茹听到这话，微微皱眉，心里估计两个人提的这事儿八成跟回春堂差不了，想明白以后她扑了两步过去，嘴里说道。

　　“牛叔！听你这意思，是不是里面也有回春堂的东西？”

　　她说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刚刚我们在里边范有金说可以靠自己弄进去，大家准备用板车拉进城里。你们要不也试试看？”

　　牛有德这才发现陈雪茹靠近，赶忙站起身来，一脸为难地挠了挠头。

　　“陈老板好，可别提了，我这也是在纠结着呢。”

　　他话里一改向来直爽的腔调，隐隐地掩着陈永年的身份，转而抬手指了指陈永年，又补一句。

　　“这事儿烦着呢，里面别的不说，还夹着回春堂的几箱药材，不过你说的这个办法咱哪有那个力气折腾上去？”

　　“我们东西可不少呢，毕竟好几个店里呢。”

　　陈雪茹听了眉头眼看皱得更紧，一双杏眼直盯着陈永年，声音透着点不耐烦。

　　“那怎么办？大冷天你们光蹲着聊天，不搭手装，那些货就真别想收了。”

　　陈永年一皱眉，有点吃不住陈雪茹这份寒气，但他心里实在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