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个该死的名字,约翰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这个混蛋当场就得鼠疫死掉。
平复了好一会儿,勃艮第的公爵大人这才强压下了怒火,重新开口问道:“秋收已经完成了,该买的东西也都买了,我们现在的粮食和其他物资的储备情况怎么样?”
“大人,我们的食物和军备,足够我们现有的九万大军维持三个月,一旦超出这个数字,恐怕就……”
军需官刚做完汇报,约翰就大手一挥的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不够的部分,我们就从敌人那里去抢!别说是九万人的军队,就算是让我带领九万头猪,也能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拿下半个法兰西!”
听到他说这话,军需官立马哑火了,连声称是的退到后面。
“大人,还有个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一片歌功颂德的马屁声中,右侧的财政官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踟蹰的低头上前,“我们的金库又见底了,威尼斯的那几个商人代表今早的时候来找我,说如果您在明天之前,不彻底对抵押第戎堡的文书完成签署。他们,他们就不会再借钱给您了。”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里就响起了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
抵押家族的核心要塞,这在勃艮第贵族中无异于自断脊梁,约翰这次算是做了个不得了的决策。
但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这帮威尼斯人真的撤资离开,别说九万大军了,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连九万只猪都别想统帅!
更不要谈打下整个法兰西,实现家族的最终理想了。
当然,自己也可以赖账,强硬的把这些钱留在这里。
但是这样做所可能带来的后果,想都不用想,无疑会是非常沉重的。
威尼斯是个小地方不假,但架不住敢往外放贷的可都是些富佬。
就算他们不自己雇佣军队来要债,光是免除债务这一点,就能吸引不知道多少人冒着风险与自己为敌。
这样的代价与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一想到这,约翰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眼下看来,这份文书,自己是不得不签了。
他默默的告诉自己,只要能够获得最终胜利,那么一切的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
不自觉地,约翰的双手死死的按在地图上,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泛白:“告诉威尼斯人,字我签了!”
“还有!”约翰脸色铁青的离开桌子,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告诉所有的秃鹫(佣兵),只要他们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拿下圣克莱尔堡。那么,所有能够劫掠的战利品里,我只要三成,剩下的都是他们的!”
“如果能够更进一步,他们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拿下整个特卢瓦,他们将得到三倍的回报!”
“可是,公爵大人,”一名老贵族上前,语气里带着担忧,“这样做的话,士兵们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约翰右手扒在门框上,冷笑着出声,“他们为什么要不高兴?就因为没能多抢点东西带回家?如果按照我说的这样做,就完全不用我们的人去拼命了,佣兵会替我们搞定一切!等到战争结束,勃艮第的人民,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能活着回家!”
“只有勃艮第,才是我们的家园,我当然要为他们考虑。看着吧,他们终究会想明白这一点的!”
公爵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有余音还在廊顶的石雕间回荡,“阿马尼亚克派的主力还在西边磨蹭,等我们的大军踏平蒙福特家的领地,巴黎将无险可守,胜利终将属于勃艮第!”
众人面面相觑的对视,谁也不敢说出自己心底的担忧。
公爵的弟弟,安托万只能出列,代替自己的兄长安抚众人情绪。
“请大家放心,我们的人之前已经扮作商贩渗透进特卢瓦了,在那里收买了很多当地人。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为我们提供了很多重要情报,更有一些重要人物,在我们攻城的时候,会从内部为我们打开城门。所以,我们的胜利,正如我兄长所说的那样,是必然的!”
听到这话,众人总算是减轻了一部分担忧,简短的告辞后,陆续离开。
在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安托万独自一人走到窗前,双手死死的抓住窗棂。
很明显,他的内心其实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一样轻松。
第戎堡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而如今兄长为了家族的事业把它抵押出去,任谁也不能保持平常心。
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练兵场,一大群临时征召的农民正在贵族骑士的呵斥下笨拙地举起长矛。
而在更远的地方,两万勃艮第私军、三万佣兵以及四万民夫和农兵帐篷结成的营地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了天际线的位置。
冲天的喧哗声中,安托万的内心却忽然变得平静起来。
是啊,有着这样规模庞大的军队,还有什么样的敌人是不能战胜的呢?
“一定要赢啊,不然我们的家族,可就要陷入危险了!”
安托万呢喃着,似是沉思般的离开房间。
而在他所没有注意到的阴影里,维耶努瓦骑士正鬼鬼祟祟的贴着墙站着。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前方的公爵书房。
守门的卫兵已经被他用借口调走,至少半个钟头内是回不来的。
而这半个小时的空缺,就是他为阿马尼亚克派打开局面的关键时刻,也是他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赢得更大利益的最好时刻!
当天晚上,一封包含着大量重要情报的密信,被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家伙携带着,昼夜兼程的发往西北。
而在两天后,也就是1413年10月24日的时候。
一支来自德国的日耳曼佣兵,在比原定抵达日期要晚近一个星期后,终于抵达了第戎。
这些大多穿着拼缀皮甲,只有少数披着锈蚀锁甲的苦哈哈,在他们连板甲都穿不起的贵族老爷们的带领下,跟乡巴佬进城一样,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感到十分好奇。
几个胆子大点的老兵,背着祖传的双手巨剑,一进军营,就大潮大嚷着用日耳曼语高声索要麦酒和女人。
勃艮第的军需官们对于他们身上的臭气非常不适,翻着白眼捂住鼻子。
一边登记着人数,核查是否与公爵大人花出去的钱币相符。
一边还不忘吩咐助手们,给劣质的啤酒里兑入河水。
这些东边来的佣兵在他们眼里,连最劣质的啤酒都不配品尝,只配喝掺了水的假酒。
没人关心这些佣兵能否活到发薪日,正如他们自己也不关心那样。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其实并不是士兵。
有的人原来是农夫,有的人则是木匠,更有的甚至还是吟游诗人,正滴滴答答演奏着日耳曼风格的音乐。
但是贫穷和战争就是这样,无论你是农夫、木匠、佃户还是乐者,统统都给碾成士兵的碎片,变成自己也认不出的模样。
随着这支佣兵的到位,规模宏大的法兰西内战,终于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