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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尸堆三日

沧浪曲 神奇小明 2330 2025-04-08 10:27

  雪停后的第三日,林枫在乱葬岗的焦尸堆里扒出半块发霉的炊饼。

  指尖刚触到硬如石头的饼皮,二十步外的乌鸦群突然炸开。为首的老鸦喙间叼着片碎布,靛青色布料上绣着半截玄霜花——是母亲昨日穿的衫子。他喉咙里泛起腥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钥匙印记,那里已经结痂,却在午夜时分发出蛇蜕般的痒痛。

  “呕——“胃袋抽搐着绞动,三天来他只喝了雪水,此刻却对着腐尸堆干呕。父亲的尸体被钉在老梅树上,鸦群正在啄食他眼中的金血,每只乌鸦的尾羽都沾着冰晶,正是黑鳞卫豢养的“噬光鸦“,能循着血气飞行千里。林枫数过,共有三十七只,比昨夜多了五只。

  青铜钥匙藏在破灶的灰烬里。当他伸手触碰时,钥匙突然发烫,逆鳞纹路亮起的瞬间,整座废墟的积雪无风自动,在梅树枝干上凝结成千万把冰剑。鸦群发出濒死的尖啸,羽毛上的冰晶炸裂,露出底下蠕动的黑鳞——这些畜生早被炼成了蛊物。

  “啪嗒“。

  血滴在雪地上。林枫惊觉自己的鼻血正顺着下巴滴落,每滴血珠都在钥匙表面激起涟漪,倒映出无数个自己举剑斩鸦的画面。他猛地缩回手,却看见左手背浮出半片逆鳞,鳞片边缘渗着金血,与父亲临终前显现的幼龙虚影一模一样。

  黄昏时,哑伯的牛车碾过冻硬的尸堆。

  那是个驼背老人,竹笠压得极低,露出的下巴爬满剑疤,像是被人用钝刀生生剜去了舌头。林枫曾在剑冢见过他三次,每次都在黎明时分用木桶接剑冢流出的血水,木桶底部刻着模糊的“昭阳“二字,与父亲藏在剑冢的青铜棺碎片相同。

  牛车停在老梅树下。哑伯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冷透的蒸糕,糕面上印着玄霜花的模子——正是母亲昨日蒸的那笼。林枫躲在枯井里,看着老人用短刀割下父亲的一截指骨,放入随身携带的青铜罐,罐身刻着的星图,与钥匙背面的纹路完全吻合。

  “咕噜噜——“

  腹鸣盖过了罐盖扣合的轻响。林枫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结痂,血腥味混着蒸糕的甜香涌上来,让他想起除夕午后,母亲把第一笼蒸糕掰成小块,让他给巷口的乞儿送去。那时他还笑说乞儿手上的冻疮像红梅,现在自己的冻疮却烂得流脓,混着腐尸的臭味。

  哑伯突然转身,竹笠阴影里的眼睛闪着冷光。林枫赶紧低头,却看见井壁上刻着半行字:“子丑之交,剑冢门开“,字迹新鲜,像是用指尖血写的。当他再抬头时,哑伯已卸下车上的草席,正在覆盖父亲的遗体,草席边缘绣着的剑穗,正是母亲准备在年夜换给父亲的那对。

  夜更深时,鸦群的动静突然消失。林枫摸向藏钥匙的灶洞,却发现钥匙不见了,地面留着拖曳的血痕,指向剑冢方向。他踉跄着爬起来,冻僵的脚趾踩过母亲的银铃碎片,铃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惊起最后几只守夜的乌鸦。

  剑冢外墙的青石板在滴血。林枫看见哑伯的背影立在三丈高的断剑前,那是初代剑仙陨落时插入地脉的“不周剑“,此刻剑柄处缠着新割的人血布条,正是父亲的金血。老人举起青铜罐,将指骨倒入剑冢裂缝,裂缝深处传来龙吟,与除夕夜梅树的异响如出一辙。

  “给。“

  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剑鞘。哑伯转身时,掌心躺着块烤得焦黑的鹿肉,肉香里混着淡淡药味——是能压制蛊毒的赤焰草。林枫本能地后退,却看见老人袖口露出的半截刺青:与黑鳞卫相同的寒铁玄鳞纹,却在鳞片中央嵌着逆生的龙鳞,和他手背上的新鳞分毫不差。

  鹿肉掉在雪地上。哑伯转身离开,牛车轱辘碾过父亲遗体时,草席滑开一角,林枫看见父亲指间多了枚青铜指环,环上刻着“重光“二字,正是他的表字。更令他心惊的是,父亲手腕内侧浮出与钥匙相同的逆鳞纹路,而在剑冢裂缝深处,隐约可见一具青铜棺的一角,棺盖雕花与钥匙背面的星图完全重合。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枫发现鹿肉下压着片糖纸——是母亲折的千纸鹤,鹤翼上的糖霜竟未融化,反而在雪地上洇出“哑伯“二字,字迹与父亲临终前的金血留言如出一辙。他咬下烤焦的鹿肉,血腥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钥匙突然在剑冢方向发出尖啸,整座山脉的积雪开始崩塌,露出剑冢外墙新出现的刻痕:

  一行用金血写的小字,在朝阳下泛着冷光:“腊月廿九,黑鳞卫换防,腰牌第三颗铜扣是机关。“

  这是父亲的字迹,却分明是在他死后才出现的。

  林枫望着掌心的逆鳞结痂,突然听见剑冢深处传来婴儿啼哭——与除夕夜阁楼的哭声一模一样。他踉跄着冲向断剑,却在触碰到剑柄的瞬间,整个人被吸入地脉裂缝,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幼年的自己在剑冢捡到的断剑,剑身上隐约有“昭阳“二字;哑伯床底的青铜棺碎片,此刻正在裂缝深处拼接成完整的棺体;而在棺盖内侧,刻着的正是他的生辰八字,旁边还有行小字:

  “剑蛊入魂者,男以骨为鞘,女以血为引。“

  当意识回笼时,林枫发现自己躺在剑冢外墙下,怀中紧攥着失而复得的钥匙,钥匙环上的“昭“字此刻清晰可见,而在他刚才昏迷的雪地上,竟多出了一排脚印——不是人脚,而是龙爪踩过的痕迹,每个爪印里都嵌着半片玄霜花瓣,正是母亲鬓间那朵的残瓣。

  远处传来马蹄声。黑鳞卫的鳞光再次逼近,这次足有上百点,像流动的寒铁星河。林枫抹掉嘴角的鹿血,将糖纸折好塞进衣领,那里还藏着母亲的玄霜宗腰牌。当第一支弩箭擦过他发梢时,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剑是逆着光长的。“

  于是他转身,迎着晨光举起青铜钥匙。逆鳞纹路在阳光下爆发出刺目金芒,钥匙化作半柄断剑,剑刃上凝结的金血竟在空中拼出“杀“字,而在他看不见的后背,半片逆鳞正沿着脊柱生长,鳞片缝隙间,隐约可见与哑伯相同的黑鳞刺青,却比对方多了道逆生的龙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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