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老板久等了。”

　　杨金水从堂后走出。

　　“杨公公有何事就快说吧！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淳安县大户林甲楠不耐烦道。

　　杨金水此刻找他们来还能有何事？无非是借粮食罢了。

　　他林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白送给那些泥腿子？

　　淳安富商屯粮都指着改稻为桑，好让他们大捞一笔，让他们把粮食交出来，是痴人说梦。

　　也难怪姓林的不给杨金水面子。

　　杨金水面露笑意：“哈哈哈，林老板的时间还真是紧迫，既然这么急，你可以先走。”

　　林甲楠没给杨金水面子，径直走出去。

　　但转眼的功夫，又狼狈回来。

　　锦衣卫跟在他背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林甲楠见到这八个大字，汗如雨下。

　　他像狗一样跪爬到杨金水面前。

　　在杨金水面前他们还可以端着江南富商的架子，可以对他颐指气使。

　　毕竟他们说白了是皇帝的人，杨金水无权处置。

　　可面对锦衣卫钦差，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放肆。

　　那是皇帝手里的恶犬，说剁了你就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杨公公……”

　　杨金水面露笑意，将他扶到椅子上：“你说说你个老林，脾气还是这么倔性。”

　　林甲楠的嚣张气焰不复。

　　只见他声音颤抖：“杨公公，我……我捐粮，要多少您说个数就行。”

　　这些富商是下蛋的母鸡，杨金水又怎么舍得杀鸡取卵？

　　“哈哈哈，我想林老板是误会了，以为杂家今天办的是鸿门宴，误会，误会，这怪杂家没说清楚。”

　　众富商不约而同地端起茶杯轻抿，用来掩饰各自内心的慌张。

　　杨金水拍了拍手：“拿上来！”

　　一群小太监端着十三份文书，走了上来。

　　“打开看看吧。”

　　淳安县的大户们忙不迭抓起面前的文书。

　　他们一边看文书，杨金水一边做着解释：“杂家知道，你们各自都屯了不少粮食准备趁机捞一笔。”

　　“但杂家告诉你们，改稻为桑这事儿先停下。”

　　“停了？”众富商面露错愕。

　　“这怎么能停呢！国策说改就改，岂不是儿戏？”

　　“那我们的损失怎么办？当初可是您让我们抓住这个机会的！”

　　七嘴八舌之间，整个大堂变得乱哄哄的。

　　杨金水摆摆手，示意安静。

　　紧接着，他开口道：“好了好了，牢骚也发够了。”

　　“你们才屯了多少粮？加起来有两船吗？”

　　“今天将诸位老板齐聚一堂，也是为了发财！”

　　“发财？”众人一脸困惑。

　　杨金水清了清嗓子:“淳安、建德两县的粮食都被征走抗倭了，否则诸位也不会去周围各县大肆买粮。”

　　“杂家这里有个好项目。”

　　众人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杨金水。

　　“诸位若是愿意入股，杂家带诸位一起发财，若是不愿入股，杂家也不强求。”

　　“公公，这文书上所写，让我等每日只抬高粮价却不放粮，是何意？”

　　杨金水的目光扫视众人：“诸位可知五日前淳安县的粮价几何？”

　　“一斗作价七十五文。”

　　杨金水再道：“那今日粮价呢？”

　　众人恍然大悟：“五十文每斗！”

　　“那如果淳安、建德无粮可放呢？”

　　只见林甲楠一拍桌子，兴奋地站起身来：“不超五日，粮价必可突破一百文每斗！不需十日，粮价起码一百三十文每斗啊!”

　　其他十二家家主也是无比愕然的看向杨金水。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陷入沉默。

　　杨金水双手举过头顶，鼓起掌来：“林老板说的不错。诸位只要听杂家指挥，杂家保证诸位赚得盆满钵满。”

　　“额，在下还有个问题……”林甲楠再次出头。

　　杨金水耐着性子道：“林老板有什么疑问不妨一次性说完。”

　　林甲楠抿一口茶水掩饰尴尬：“据我所知，淳安县粮仓的粮食还剩下三百石。”

　　“自淳安县受灾以来，官府每日放平价粮充市，哪怕每斗仅四十文借贷给百姓，可每日借粮最高也才七十石。”

　　“恕我直言，他们有钱买粮食吗？”

　　“哈哈哈。”杨金水大笑道，“百姓才有几个钱？指望着赚百姓的钱这辈子怕都难发财。”

　　“公公这是何意……”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杨金水将沈秀的话阉割掉其中最关键的部分以后，转述众人。

　　“杂家要赚的是江苏、安徽、江西等地粮商的钱。”

　　“诸位想想，浙江总共有九县遭灾，其中淳安县和建德县遭灾最为严重。”

　　“若官府无粮可放，咱们的百姓饿怕了，咱们囤货居奇，小民惊惧抢粮，光淳安县一地在未来三个月，便可鲸吞二十来船粮食。”

　　“若是将消息散布三省，三省粮食齐聚杭州，少说也得有个一百多船粮食运来浙江。”

　　粮食价格会越炒越高，这就是击鼓传花，谁都不相信会在自己手里砸盘，每个人都想赚尽最后一个铜板。

　　沈秀就是在给他们设局，无论他们赚多赚少，粮食都会留在浙江。

　　众人看向杨金水，眼中全是兴奋。

　　杨金水嘴角扬起笑意，指尖摩挲着杯沿。

　　三省粮食运到淳安县光是运费支出，每船能装两千石粮食，运到浙江的成本大概一千五百两左右。

　　倘若再加上各处打点，每船粮食支出至少是两千两，只要粮食价格维持在到四十四文每斗，便少说能有二十万两白银的利润。

　　淳安县的富商们全都闭眼，手指不断地掐算着这笔账。

　　众人相互对视。

　　有戏！

　　“若是能引发粮商恐慌售粮，每降低一文收购，基本上就是两千两的收益。”

　　“诸位可还觉得手里那点粮食宝贵？”

　　听杨金水解释个中利害之后，淳安县的大户们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杨金水的狠超乎了他们想象。

　　这是在索三地粮商的命。

　　“公公高明！”众人起身抱拳。

　　“好，那诸位就且在这文书上签字画押，从明天起，整个淳安县的粮价每日涨价不得低于每斗五文钱，不得高于每斗十二文钱。”

　　“各家出人出力，杂家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杂家要整个三地充斥着浙江天价粮的消息。”

　　一众淳安县富户面色潮润：“是。”

　　最起码二十万两的利润，而他们要付出的不过是两船粮食，不过一万两白银罢了。

　　就在堂内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来到杨金水面前。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杨金水怒视。

　　“淳安县粮仓走水！”

　　听见这个消息的淳安县富户们站起身来，弹冠相庆。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杨金水附和着这群蠹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