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怎么哪都有天墟经的事情？！

　　陈浪心中腹诽，怎么也没想到会一个鬼市的混混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一个多月前，有人找上门来，说他想卖掉家传秘籍，但因为那门武功毫无名气，担心无人识货、卖不出高价，便想让我们帮忙运作一下。”

　　曲老七听到韩大已死，脸上没有丝毫意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们兄弟很擅长做这种事，编个玄之又玄的来历、加上几个真真假假的故事，再做旧一番，一本普普通通的武功秘籍，就成了失传已久的江湖绝学……”

　　“不过这种手法，也就只能骗骗那些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稍微有点眼力的，都不会上当。”

　　“偏偏那人的胃口奇大，竟然想让那门秘籍，成为江湖上人尽皆知的神功绝学！”

　　“这就太离谱了，江湖上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从鬼市传出去的流言？”

　　“因而我们兄弟并不想接下这单生意。”

　　“奈何……”

　　“那人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竟然愿意出一万两银子，让我们兄弟帮忙炮制这个消息！”

　　“且事成之后，拍卖秘籍的钱还能让我们抽成！”

　　陈浪眼神微凝。

　　难怪曲老七和韩大能在鬼市混饭吃，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江湖新闻学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

　　“老实说，此人出价太高，完全不合常理，更不像是缺钱的样子，是以我们兄弟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当时财迷心窍，便应了下来。”

　　曲老七虽是有些后悔，神情却满是骄傲：“为了此事，我们也当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先是从鬼市入手，散出去一些多年前的江湖轶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跟某种厉害的武功有关，却又没有流传下来武功的名字。”

　　“然后再联合合作过的盗墓贼，在一座古墓中‘挖’出了一份陪葬的江湖手札，上面‘恰好’记载了其中的几件事情，并且提到了这门武功的名字和下落。”

　　“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那些江湖风媒的耳目，消息便一步步传到了各地的花楼。”

　　“到了这一步，我们兄弟再易容改面，一个在鬼市发布高额悬赏，寻找天墟经，另一个散播谣言说天墟经在某个通缉犯身上。”

　　“那个倒霉蛋很快就被捉刀人干掉了，虽然没找到天墟经，但几次下来，越来越多的捉刀人也注意到了此事。”

　　“捉刀人信了，官府自然也就收到了风。”

　　“于是，天墟经的名字越传越广、越传越真，在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冲击之下，东平府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么一门神功绝学！”

　　所谓花楼，并非烟花之地。

　　而是专门收卖江湖消息的所在。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六大旁门之一的听风楼，从不掺和江湖争斗，专注于情报生意，号称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江湖上的任何消息。

　　蓝小楼便是挂靠在东平府的听风楼名下。

　　陈浪跟他闲聊时知道了这些，因而此刻听了曲老七的操作，简直大开眼界：“你们还真是……好手段啊！”

　　谁能想到那个搅得江湖腥风血雨的惊天流言，竟是出自两个鬼市的底层混混之手？

　　具体的手法，曲老七显然没有细说。

　　但这前后几番操作，将鬼市、花楼、风媒、捉刀人、官府全都卷入其中，思路清晰、层层递进，却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一份新鲜出炉的江湖谣言，就这么炮制出来了！

　　无数人深信不疑！

　　百里鸿、秦若海那些人若是泉下有知，怕不是要气的当场诈尸？！

　　“过奖过奖。”

　　曲老七嘿嘿一笑：“虽然过程有些麻烦，但这单生意，实打实是我们兄弟生平最得意之作！”

　　陈浪淡淡的看着他：“但很可惜，你们并没有顺利的做完这单生意，对吗？”

　　曲老七的脸色瞬间一垮。

　　“没错，银子倒是一早就到手了，但事情却失控了……”

　　他骂骂咧咧的道：“天墟经的名气越来越大，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但那人始终没有现身，反倒是江湖上真出现了所谓的天墟经，引起各方杀戮……”

　　“我们终于醒悟过来，那人恐怕根本不是为了卖秘籍，而是另有不可告人的图谋，这分明是要引起江湖杀戮啊！”

　　“若真是如此，那他达到目的之后，岂会放过我们？”

　　“事成之后，肯定要杀人灭口！”

　　“我们在鬼市厮混多年，类似之事见的太多了！”

　　很显然，江湖底层的小人物，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陈浪好奇道：“那你不跑？反而来了金鳞赌坊，以赌局的方式，逼得官易天护你周全？”

　　“若是连金鳞赌坊都保不了我，那我跑到哪里都逃不过一死！”

　　曲老七叹了口气：“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错，我在赌坊厮混了一个月，仍旧活得好好的，韩大舍不得银子，又心存侥幸，非要躲到他妹妹家里，现在不就成了死人？”

　　不得不说，他花五千两银子豪赌保命，确实相当有魄力。

　　“所以你早就猜到韩大会被灭口，一听到他的名字，才如此恐慌。”

　　陈浪点了点头，很快将事情串联起来。

　　至于是真是假，尚且有待验证。

　　“不错！”

　　曲老七说完，毫不客气的伸出右手：“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谎，怎么样，就这配合的态度，少说也值个五百两吧？”

　　陈浪痛快付钱，却是莞尔一笑：“你不问自答，恐怕不只是见钱眼开吧？”

　　“那是自然，我曲老七武功低微，干的又是些招摇撞骗的事，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凭这一双招子！”

　　曲老七接过银票，也不细数，便揣入怀中：“阁下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就肯定是为韩大一家的命案而来，不管你是捉刀人、六扇门捕快、亦或是仗义出手的大侠，显然都是要找那凶手的麻烦……”

　　“既如此，我当然要把事情和盘托出。”

　　“要是你能干掉那个龟儿子，我这条小命也就彻底保住了，不是吗？”

　　通透啊！

　　陈浪深深看了此人一眼：“我猜，你肯定还记得那位雇主的相貌，甚至还留了画像，对吗？”

　　“没用！那人是易过容的，很可能还精通缩骨功，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根本不是他真实的样子，说话、姿态都经过刻意伪装！”

　　曲老七果然留了一手，却摇了摇头道：“但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

　　“天墟经！真正的天墟经！”

　　曲老七从怀中掏出一卷残破的竹简，嘿嘿一笑：“我这人最识时务了，只要五千……哦不，只要两千两银子，它就是你的了！”

　　这话若是让别人听见，定然是目瞪口呆。

　　外面人抢破头的天墟经，竟然就在金鳞赌坊、就在这个赌鬼的手上！

　　陈浪却是毫无所动，反而觉得古怪之极。

　　这玩意儿……

　　是特么批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