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林淑婉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水泥墙。秦川的手还护在她肩头，两人急促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楼下传来保安杂乱的脚步声，对讲机电流声刺啦作响。

　　“现在怎么办？“林淑婉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揪住秦川的袖口。她掌心的汗浸湿了从张会长办公室顺来的磁卡，金属边缘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秦川看了眼腕表，表盘反射的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你父亲说直接回家...“

　　“不行！“林淑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顾叔叔还在等这笔救命钱。“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眼神却亮得吓人，“我们去22楼。“

　　电梯井传来钢索摩擦的声响。秦川望着她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想起前世她力排众议收购问题楼盘时的模样——也是这样倔强地抿着嘴角，像把出鞘的剑。

　　“走。“他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指，触到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戒痕。

　　二十二层的走廊空无一人。张会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印机运作的嗡鸣。林淑婉刚要推门，秦川突然拽住她躲到转角——透过百叶窗缝隙，他们看见张会长正将一摞文件塞进碎纸机。

　　“老林这次从欧洲回来肯定要查账...“张会长对着电话那头压低声音，“先把江县那几个闹事的安抚住...对，就按之前说好的，用林氏慈善基金的名义...“

　　林淑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秦川悄悄举起手机，录像模式的红点在阴影中闪烁。

　　碎纸机突然卡住。张会长咒骂着弯腰检查时，西装内袋掉出个牛皮信封。秦川眯起眼睛——信封角落印着江县建设局的公章。

　　“现在。“林淑婉突然挣开他的手，高跟鞋清脆地敲在大理石地面上。

　　张会长惊得差点撞翻茶几：“林、林小姐？“

　　“张叔叔忘拿茶杯了。“林淑婉微笑着举起从会议室顺来的紫砂壶，另一只手却按亮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显示“父亲“的来电计时已达7分23秒。

　　秦川趁机闪到碎纸机旁，用脚悄悄勾住那个滑落的信封。

　　“老张啊。“手机扬声器里突然传出林有成的声音，惊得张会长打翻了茶壶，“欧洲这边凌晨三点，你倒是精神。“

　　滚烫的茶水溅在林淑婉裙摆上，她纹丝不动。秦川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发抖，指甲在手心掐出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董事长！“张会长额角渗出冷汗，“我正整理您要的江县项目...“

　　“整理到碎纸机里？“林有成轻笑一声，“婉婉，把摄像头转过去。“

　　当手机镜头对准碎纸机里残存的“工伤赔偿“字样时，张会长的脸色瞬间灰败。秦川趁机弯腰捡起信封，抽出里面泛黄的工程验收单——日期正是顾父出事当天，验收人签名处赫然是张会长侄子的笔迹。

　　“老张。“林有成的语气突然沉下来，“两年前你跟我说江县项目有工人闹事，我让你全权处理...“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广播声，“现在我人在江县医院，正看着顾师傅的截肢病历。“

　　林淑婉猛地抬头，手机灯光照见她骤然苍白的脸。秦川突然明白过来——难怪林父突然切断电话，他根本不是在什么欧洲机场。

　　“爸你...“

　　“顾师傅刚才给我看了样东西。“林有成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回音，像是开了免提，“老张，解释下为什么你批的赔偿金会变成保险公司拒赔通知书？“

　　秦川从背后轻轻扶住林淑婉摇晃的肩膀。她后颈的发丝被汗黏住，摸上去冰凉一片。

　　“董事长明鉴！“张会长突然扑向办公桌，“这都是下面人...“他的手刚碰到抽屉把手，秦川一个箭步上前按住——抽屉缝隙露出半截黑色手枪轮廓。

　　整个办公室瞬间死寂。林淑婉的呼吸声变得又轻又快，像只受惊的鸟。

　　“张建国。“林有成一字一顿，“现在走出大楼，警车就在楼下。“

　　当警察给张会长戴上手铐时，他西装内袋突然掉出张照片——年轻的顾父站在建筑工地，身旁是刚浇筑好的体育馆地基。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给女儿上大学的礼物。

　　林淑婉弯腰捡起照片，眼泪终于砸在泛黄的相纸上。

　　江县人民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气味。顾瑶正给父亲按摩萎缩的小腿肌肉，轮椅上的顾父突然直起身子——病房门被推开，风尘仆仆的林有成带着寒风闯入。

　　“顾师傅！“林有成不等喘匀气就深深鞠躬，“林家对不住您。“

　　顾瑶手中的毛巾啪嗒掉在地上。她看见林有成身后，秦川正小心翼翼扶着脸色惨白的林淑婉，女孩手里紧紧攥着个牛皮信封。

　　接下来的三小时里，病房成了临时会议室。林有成亲自给顾父看了刚调取的银行流水——四十八万赔偿金早在两年前就被张会长转入空壳公司。而此刻，县建设局的办事员正连夜补办赔偿手续。

　　“这是先行垫付的赔偿金。“林有成将支票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数字后面跟着六个零，“剩下的是这两年的利息和精神损失费。“

　　顾父粗糙的手指抚过支票，突然老泪纵横：“我不要钱...我只想要句公道话...“

　　“爸！“顾瑶突然扑到林淑婉面前，“对不起，我之前还怀疑...“

　　林淑婉却后退半步，对着顾家父女深深鞠躬。她再抬头时，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泪珠：“该道歉的是我。“她颤抖着打开牛皮信封，“张叔...不，张建国还伪造了更多受害者的文件...“

　　秦川默默递上一叠纸巾。他看见林淑婉无名指的戒痕在灯光下泛红，像是被什么灼伤过。

　　凌晨四点，病房终于恢复宁静。林有成坚持留下陪护，催年轻人回去休息。秦川走到医院门口才发现林淑婉没跟上来——她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给。“秦川变魔术般从外套里掏出个纸盒，“食堂微波炉热的。“

　　林淑婉怔怔看着盒里最后一块梅花糕，糖霜已经化了，黏糊糊地粘在包装纸上。她突然抓住秦川的手腕：“你早就知道我爸会来？“

　　“你打电话时我听见了机场广播。“秦川任由她抓着，“江县机场的提示音很特别...“

　　话没说完，林淑婉突然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她的眼泪透过衬衫布料，烫得秦川心头一颤。

　　“其实...“他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背，“顾瑶爸爸的照片...是你故意让张建国发现的吧？“

　　林淑婉在他肩上轻轻点头。发丝间若隐若现的小月亮发卡沾了泪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顾家搬进了林氏集团新建的职工公寓。顾父的电动轮椅碾过崭新木地板，在阳台上惊喜地发现专门设计的无障碍扶手。楼下，工人们正将“林氏建筑“的招牌换成“顾瑶家园“——这是林淑婉通宵设计的安置小区新名字。

　　“其实不必...“顾父局促地搓着手。

　　林有成揽住他肩膀：“老哥，等您腿好了，咱们一起监督工程质量。“他指着工地围挡上新贴的标语——“每一块砖都要对得起良心“。

　　远处梧桐树下，秦川看着两个女孩并肩坐在秋千上。林淑婉正把法律系的报考指南塞给顾瑶，夕阳给她们的发梢都镀上金边。

　　“吃吗？“顾瑶突然回头，举起手里热腾腾的纸包，“淑婉特意去买的梅花糕。“

　　秦川接过糕点时，指尖碰到林淑婉冰凉的手指。她迅速缩回手，耳尖却悄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