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枪声，正在石城中唱响这些信徒的挽歌。
银甲的战士们跨过废墟，他们步伐统一，宛如城墙，生者在他们面前如稻杆般伏身。落后的火药子弹撞击在他们厚重的陶钢上，除了蹭掉点上面的银漆外，什么都没能做到。
灵能席卷着风暴从天而降，阴沉的黑云在空中层层叠叠，隐含着隆隆作响的雷声。房屋与钢铁都在闪电中被打得粉碎，充斥在这座城市中的，只有信徒们惨烈的尖叫。
巍峨的钢铁骑士轰然冲破已经摇摇欲坠的城墙，汹涌的火浪从他们手中席卷而出，向胆敢反抗者赐以净化的焚烧。侥幸逃散的士兵在奔跑中被拖进阴影，只听得一声短促的叫尖叫，就再也没了动静。
“来自原体的命令。”白甲的战士沉声发令，他的声音在频道中清晰可闻：“全员歼灭，不留活口。”
轰鸣的链锯猛然砸过另一座高耸的尖塔，当那些藏匿的逃兵在锯齿中被绞成碎肉时，高塔也一同分崩离析，与它的城市一起，被葬送在骑士的烈火之中。
死去的众魂带着虚渺的轨迹坠落，她撞击大地，拖曳着三分之一的星辰与自己一同坠落。大地在她的长枪下开裂，撕裂的深渊中喷吐出地狱的火焰，凡有血气之物，都在此刻如野草般干枯。那些攀附着八芒星的旗帜与印记，也在烈火的焚烧下被熔化吞噬。
白银的猛兽追逐着逃散的士兵，灼热的等离子光束熔化了青铜与黑铁的护甲。深蓝色的旗帜在死亡的热风中翻卷，金色的徽记在上面如神罚般闪耀。
神灵将长枪刺进大地，伴随着她的意志，苍翠的闪电从五指的前端迸放而出，霎那间就已经笼罩了整座城池。紧接着，她猛地抬手，曾经被凡人赖以生存的大地就在女神的意志下缓缓升起，化作提坦无情的手掌。当阴影笼罩那炎热的天空时，她便命令这威能紧握，将城市粉碎，只在碎石与瓦砾中留下已死与将死之物。
而在远方的天空中，巨大的飞艇以激光和炮弹轰炸着燃烧的城市，尘埃与碎石在炮火中升上天空，遮住苍穹。血肉被焚烧的气味弥散在风中，随着女神挥下长枪，燃烧的门扉在军团面前悄然开启，银甲的战士开始向另一座城市踏前而行。
这是他们即将征讨的第八座城市，然而，这绝不会是今天的最后一座。
——
艾薇罗娅摘下头盔，火红的长发在她身后散落而下，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苍翠的闪电在她的眼尾渐渐隐没，就像是她逐渐冷却下来的怒火，还有恢复平静的精神。
这是正确的吗？她扪心自问，却发现在自己的胸膛中，正涌动着无与伦比的喜悦。那喜悦像是海浪，冲击着她的精神，甚至让原体不由自主地渴望能收割到更多尖叫的灵魂。
她闭了闭眼，将这份欲望压回心底，才看向已经来到她面前的骑士亲卫。
“洛嘉怎么样了？”她问道。
“洛嘉大人恢复得很好。”迪昂说道，他看上去仍和当年一样俊美：“他背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药剂师都没来得及帮忙检查。他也已经洗过澡、吃过饭、喝过水，尽管都用的不多。”
“……好吧。”艾薇罗娅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还有吗？”
“目前他正在您的房间里休息，另外，他也不愿意和人说话，除了和您有关的话题。”
“意料之中，他的精神受创过于严重，天知道那些邪教徒都对他做过什么。”艾薇罗娅摇了摇头：“我先去卸下盔甲，去掉身上的血腥味，另外，给我们安排份晚餐。”
“遵命，陛下。”
半小时后，她推开房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弟弟就在这里，靠在一个对他来说过大的枕头上，几乎要让大半个身子都陷进柔软的羽绒里。
当艾薇罗娅走进房间时，他在毛毯中睁开了眼，扭头看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嗨。”她抬了下手，从房间侧边拿过一把软椅，在自己的床边坐下。她的十指交叉在一起，有些不安地弹动着，思考该如何开启与这名兄弟的对话。
“我是你的姐姐。”她终于开口，眼里倒映着男孩微笑的面孔：“艾薇罗娅·托曼德，你们所有人的长姐，我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带你回家。”
“我知道。”洛嘉说道，他的目光锁定在长姐身上，似乎要把她的每个细节都记在心里：“我梦到过你。”
“每天晚上，我都梦见你在那里，所以我才能忍到现在，而不是服从那个祭司的命令，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这或许是你的天赋所在。”艾薇罗娅说道，她抿起唇瓣，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等见到父亲，我会让他抽空指导下你，对了，你觉得这儿怎么样？能适应船上的环境吗？”
“这比我过去经历的一切都好。”洛嘉有些不安地说道，即使隔着被褥，也能看见他忽然抓紧的手指：“非常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只是我担心自己会配不上这一切……”
“不，这都是你应得的，洛嘉。”艾薇罗娅伸出手，抚摸着他有些毛糙的头发：“你是我的兄弟，是人类之主的儿子，没有任何东西是你配不上的。”
洛嘉有些不安地在她手中动了动，最终，他低下头，露出了顺从的表情：“好的，大人。”
“是姐姐。”她要求道，在灵魂的世界中，她能看到男孩的情感正在逐渐变化。直到恐惧褪去，意志浮现，洛嘉才有些颤抖地，小声地唤出那个称呼。
“姐、姐姐……”
“就是这样。”艾薇罗娅微笑道，她伸手揽过洛嘉，将他搂进自己怀里。她能感觉到弟弟在努力伸出双手，尽可能地紧紧抱住她，仿佛她会消失一样，就像是那些醒来后就悄然无踪的梦境。
他在她的怀里颤抖。
她刻意忽略了许多，忽略了她逐渐被浸湿的衣服，忽略了他快速低语的祈祷，忽略了他断断续续的抽泣。在以后，她会慢慢向他讲解信仰的毒害，以及精神世界的本质，但在此之前，她会先让这个孩子的伤口愈合，让他能从泥沼中起身，重新振作起来。
他是原体，而他必将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