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星域，科尔基斯。

　　“它看起来似乎比克苏尼亚好点。”艾薇罗娅从舷窗上俯视，看着这颗巨大的、铁锈色的星球：“起码它在地表上还有能让人居住的地方。”

　　“但它的自然环境依然恶劣，大人。”萨洛蒙走来，将打出的文件递给原体：“根据计算，科尔基斯的自转周期相当于7.1个标准泰拉日，公转周期为4.8个标准泰拉年。由于长期受到恒星照射，这里水源稀缺，酷热难耐，只有在少数地方才能建立起不算稳定的聚居地。”

　　“那我猜这里也少不了宗教的痕迹。”艾薇罗娅摇了摇头：“越是残酷的环境，人们越会依赖于宗教带来的安慰，让阿玛迪斯带领第一战庭，和我下去。”

　　——

　　黄沙、丘漠、还有白骨与金属，与半埋在地的星舰一起，共同构成了这间神殿的主体。在科尔基斯的烈日下，这层人造物能为这里的信众和奴隶提供护罩，让他们能在长达一百一十二个小时的暴晒中存活下来。

　　然而今天，就在这艘废弃星舰的顶上，有几艘庞然的钢铁飞船从星球轨道降下。它们如同群鹰围绕着猎物，盘旋在穹顶的天空中，投下让信徒们晕眩的影子。

　　很快，神殿的守卫便冲了出来，他们拿着原始的燧发枪和金属武器，如待宰的羔羊般在阴影中颤抖。无论多么愚昧，他们也能看出这种造物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东西，即使是最富有智慧的学者和祭司，也无法对抗这些来自天空之上的存在。

　　于是，在喧闹与恐慌中，他们看着这些巨兽缓缓降落，打开自己如巨兽般的舱口。紧接着，数百名巨人从舱室内部步行而出，手中握着凡人无法承载的，巨大而沉重的武器。

　　他们的盔甲像是白银，耀眼又美丽，与身后那些庞然的飞船同色，并镶嵌着如黄金般闪闪发光的边缘。他们的双眼被隐藏在冰蓝的裂缝下，头戴象征着克制与荣耀的面具。

　　随后，他们举起了自己的武器，让这些早已瑟瑟发抖的守卫向后退却了几步。那些枪口就像是传说中的深渊，焦黑，巨大，炽热，充斥着死亡与火焰的气味。

　　没人有胆量抵抗，无论是奴隶，还是祭司。

　　“宗教，历史的遗毒。”

　　就在他们还在犹豫是否要与之交谈时，炽热的火焰在这些巨人的身后展开，而从这间燃烧的门户中走出的，是尊比巨人们更加巍峨的神灵。她的光环宛如日冕，她的盔甲洁白如雪，黄金的雄鹰盘踞在她华美的肩甲上，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彷如活物般栩栩如生。

　　“我乃艾薇罗娅·托曼德。”她的声音响彻天地，宛如雷鸣，双刃的长枪在烈日下光彩辉煌：“我是人类帝皇的女儿，来此寻回我失去的手足，他名为洛嘉。”

　　“我不希望出现无谓的流血与死亡，凡人，因此我会给你们十秒钟时间，让出这条道路并开启门扇。这是我对这座神殿最后的仁慈，任何形式的抵抗都将被流血来代替。”

　　于是，在恐惧与服从中，她的命令得到了遵守。护卫们争先恐后地丢下武器，为她打开早已锈迹斑斑的大门，让艾薇罗娅能大步走进那间昏暗的接待室。

　　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在通往神殿深处的门口出现了。

　　那是个老人，一名眉毛粗壮，面容憔悴的老人。他的头顶上不生毛发，却有数个黑色符文穿过那布满皱纹的眼角，艰难的笑容正跟着他干枯的嘴唇扯动，带着明显的谄媚与奉承。

　　“欢迎您的驾临，来自至高天的天使！大人啊，您的到来令我等蓬荜生辉，我们……”

　　“有趣，你竟敢出现在我的面前。”艾薇罗娅偏了下头，在她眼里，这个老人的灵魂早已污浊不堪，充斥着混沌的腐臭：“看来你的主子没有告诉你，在面对有些人时，应该让自己蜷缩得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并乞求自己不要被她看见。”

　　“我……我不明白，天使大人。”老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但在黑暗中，他恐惧的眼睛正为求生而疯狂转动。

　　“不急，你马上就会明白。”艾薇罗娅顿了下长枪，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把洛嘉带来见我，不要尝试做出任何愚蠢的行为。查尔班已经确认到了他的灵能波动，而我也能在这里感受到那份血脉上的悸动。”

　　“遵命，天使大人，我们马上就会去做，可是洛嘉才刚刚完成分配给他的工作，现在还不适合参见您的尊容……”

　　艾薇罗娅没有耐性地挥了下手，扇起的烈风割开了老人的脸皮，让他踉跄着向后退去，流下温热的鲜血。

　　“把洛嘉带来见我。”她放轻声音，用词清晰，是标准的科尔基斯语：“现在。”

　　“……”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咕哝着，向自己的奴隶挥了下手。随后，他吞咽了下口水，抬头看向那顶雕刻着金色羽翼的头盔，却被金鹰向他转来的利喙吓了一跳。

　　“冷静点，安朱。”艾薇罗娅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金色羽毛：“我们还留他有用呢。”

　　四十三秒后，从通道的尽头，两个人影并排着从黑暗中走出。一个是老人的奴隶，小心翼翼，形容枯槁；另一个则是她失散的兄弟，第二个兄弟，有着洛嘉之名的基因原体。

　　艾薇罗娅看着他靠近，右手握紧了枪杆，沉重的呼吸几乎要让周围的空气冻结。

　　他有一头草草修剪过的金色短发，在船内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双眼闪烁着微弱的金光。厚重且粗糙的棕色长袍遮掩住他的身体，但即便如此，艾薇罗娅也能从他身上闻见鲜血与烧焦的气味。

　　他的身高目测只有两米出头左右，非常矮小，甚至还不如艾薇罗娅的子嗣。当他迈步时，虚弱和失血几乎让这个少年难以站立，甚至险些让他跌倒在自己的家人面前。

　　但这不会发生，因为在他失去平衡之前，艾薇罗娅就俯身接住了他的身体。

　　“你瘦的像根麻杆。”她轻声说道，即使隔着长袍，她也能摸到那具瘦骨嶙峋的身体：“洛嘉，我的兄弟，你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

　　“根据科尔基斯的时间来算。”他抬起头，微笑着回答长姐的问题：“这是我降落的第二十一天。”

　　四个月零二十九天，或者模糊点算，五个月整。或许原体无需遵循正常的生长规律，但想想她与荷鲁斯的过去，洛嘉的成长速度恐怕也不算正常。

　　毕竟，如果外界没有切身的威胁，一个知晓自身为何的基因原体，又为何要成长的如此迅速，来保障自己的生存呢？

　　“你得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吃点东西。”她叹了口气，火焰从她身后升起，展开通往凯旋号的门扉：“你先过去，迪昂在那边等着，他会照顾好你的。”

　　“那你呢？”洛嘉问道，有些摇晃着从长姐的怀抱中起身：“姐姐？”

　　“我马上就回去。”艾薇罗娅承诺道，看着他轻轻点头，跌入传送门的另一侧。

　　随后，门扉在她身后关闭，艾薇罗娅从甲板上再次起身，将目光转向旁边动弹不得，满脸恐惧的邪教祭司。

　　“我不太想和你说些什么。”她垂下枪尖，伸手捏住老人的头颅，就像是凡人捏住一枚果核：“科尔·法伦，盟约，灰花之城，好了，你的价值就到此结束了，谢谢你的奉献。”

　　她放开对方，看着他的血肉在高温中逐渐熔化，凄厉的惨叫响彻在整座神殿当中：“阿玛迪斯，不用留下活口，我要让这颗星球从此刻开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