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天后，县衙中。

　　嘭——

　　姜岩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直接将桌子砸出一个大洞。

　　“你说什么！？

　　要三千石粮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在他面前，雍州军的征粮官，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

　　没听说这位杜知县修过武道啊.....

　　不过这并不能吓退这位代表雍州军方的兵油子，他笑了笑，说道：

　　“杜大人有火不必朝我发，有本事去和刺史大人分辩。”

　　姜岩怒视对方片刻，终究是败下阵来。

　　一年的磨炼，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只喜欢用拳头说话的少年。

　　若是此时在这与对方撕破脸，只会让安定百姓过的更加艰难。

　　他强压心头火气，平静说道：

　　“刘大人，我安定县耕地不过七千多亩，便是以亩产一石五斗计，年产也不过万石。

　　你一下要走三千石，非是本官不给，实在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本县百姓饿死啊！”

　　刘大人眨了眨眼，笑道：

　　“杜大人，若是如此为难，那也可以用其他东西顶粮。”

　　姜岩眼神略微下移，只见对方的三根手指，轻轻互相揉搓了一下。

　　片刻后，刘大人心满意足的离开县衙。

　　而安定县的军粮份额，也缩减到了一千五百石。

　　虽然仍是很多，但已经勉强在承受范围内。

　　并且在此基础上，他又私下找了许多城内大户人家。

　　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各种方法都用上了，又勉强凑了五百石粮食。

　　这样一来，县内百姓所需要上交的，就只有一千石。

　　这也是姜岩的极限了。

　　毕竟由于连年征战，县衙府库里，也没有丝毫存量。

　　今年免了不少百姓的苛捐杂税，留给百姓的粮食，至少也有八千多石。

　　平均下来，这已经够大部分农户吃用一年还有余粮。

　　就算要收这千石粮草，也已经比往年要好上许多了。

　　然而，想把进了百姓口袋的粮食再抠出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什么！？”

　　“又要征粮？！还这么多！”

　　“我可怎么活啊！”

　　“狗官，亏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原来都是骗子。”

　　“王八蛋，都是一窝的。”

　　在县中某些官吏和大族的放任下，骂声很快传遍整个安定县。

　　就在这时，姜岩已经悄然恢复了本来面貌，随着姜元走在县城的大街小巷上。

　　听着周围百姓义愤填膺的谩骂声，姜岩表情有些复杂。

　　姜元淡淡说道：

　　“不必太放在心上，百姓就是如此。

　　你让他们过得好了，他们就感恩戴德。

　　若是让他们过得不好了，便是骂声一片。

　　人性如此。”

　　姜岩沉默不语。

　　姜元好奇道：“还要做下去么？”

　　这一年来，姜岩所做的，姜元都看在眼里。

　　曾经满腔热血的少年，为了让安定县的百姓能过的更好一些，渐渐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圆滑。

　　只是姜元有些担心，百姓们的谩骂，会不会再次重塑姜岩的观念。

　　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他还是那个善恶分明的少年，只是学会了一些忍耐。

　　只见姜岩展颜一笑：

　　“师父，如果没有我们这一年的努力，安定县的百姓过的要远比现在更加艰难。

　　我已经达到了目的，不是么？”

　　姜元深深看着眼前沉稳了许多的青年，同样露出一张笑脸。

　　“石头。”

　　“嗯？”

　　“你出师了。”

　　“不过嘛......”

　　姜岩眼中闪过疑惑：“怎么了？”

　　姜元笑了笑：“跟我来。”

　　两人走入安定县安定县大牢。

　　随后，姜岩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大牢内的狱卒，竟全部被锦衣卫替换。

　　“姜大人。”

　　一名青年对姜元打了声招呼。

　　姜元点点头：

　　“那个姓刘的，招了么？”

　　“都招了。”

　　姜元笑道：“那便好说了。”

　　两人迈步走入牢房深处。

　　近一年来，牢房最深处一直有一位倒霉蛋。

　　杜知县。

　　披头散发的前任知县，一看到姜元的到来，立刻扑到栏杆旁：

　　“姜大人，姜大人，放我出去吧，我知错了！”

　　姜元笑了笑：“放心，过些天就放你出去。”

　　杜英卓闻言，眼睛放光，感激涕零道：

　　“好，好，好！”

　　姜岩的目光则看向了对面牢房。

　　那里有一个昏迷的人影。

　　“嘿，醒醒。”

　　“啊。”

　　一声痛苦的呻吟，那位征粮官刘大人，有些茫然的睁开双眼。

　　呆滞了一瞬，立刻恐惧的缩成一团：

　　“别打我，我都招了，放过我！”

　　他目光偏转，突然看到了姜岩，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尖叫道：

　　“杜英卓！

　　杜知县！快，帮我求求情。”

　　姜元对姜岩笑着说道：

　　“交给你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死活随意。

　　不用担心，不会对当地百姓有任何影响。

　　别的做不到，保安定县十年平安，没有任何问题。”

　　姜岩闻言，双眼放光。

　　这一年来，他不知道受了多少窝囊气。

　　现成的出气筒，怎能放过！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刘大人脸上。

　　强烈的嗡鸣声瞬间充斥刘大人的脑海，当场就呆在了原地。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这间牢房，靠在杜知县牢房的栅栏边上，笑道：

　　“杜大人，你猜他能撑多久？”

　　杜英卓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惨叫声在大牢深处响起，凄厉的叫喊声，让整座牢房的犯人都在瑟瑟发抖。

　　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很快便停息了下来。

　　姜岩走出牢房，重重啐了一口：

　　“垃圾。”

　　五拳，姜岩下手并没有太过残暴。

　　只是五拳，便打爆了刘大人的狗头。

　　姜元笑道：

　　“快意恩仇，才是我等武者立身之本。

　　忍耐，只是为了积蓄力量。

　　直到某一天，用更爆裂的拳头，砸碎一切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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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的几日，南司镇抚使亲自带队，锦衣卫席卷雍州官场。

　　突破口，就是安定县。

　　通过姜元在这一年间，在安定县摸索出来的情报，牵扯出一大片雍州官员。

　　贪污，腐败，草菅人命，强抢民女，克扣军粮。

　　至于锦衣卫为何会有如此大动作，原因很简单。

　　上柱国李越，早在数月前，便上书皇帝：

　　梁州路途艰险，行军困难，必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靠向百姓征粮，凑不齐大军粮饷。

　　必须得拿大户开刀。

　　南司镇抚使第一个想到了姜元在安定县的奇怪举动，双方联系过后，一拍即合。

　　这些雍州官员，与本地的世家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锦衣卫出手，李越亲自向各地大族施压，很快便凑齐了粮饷。

　　军中的贪官污吏，也被趁势清理了一番。

　　至于安定县的这些贪官污吏......

　　公堂上，周主簿几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镇抚使大人，冤枉啊！

　　都是冤枉啊！

　　我们一分钱也没拿过啊！

　　所有的钱，都给了杜知县啊！”

　　跪着的几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杜知县。

　　直到这时，他们还妄图把脏水泼到杜英卓身上。

　　姜元笑眯眯的蹲在他身边，轻声说道：

　　“周老哥，别演了。

　　你那句话怎么说的？

　　知县？

　　他才有几个钱啊。”

　　周主簿一张脸，瞬间变得猪肝色，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