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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箭雨惊雷

汉祚兵锋 异世烽主 2858 2025-03-16 20:53

  秋雨将太行山岩冲刷得黝黑发亮,斛律光蹲踞崖顶如石雕,粗布战袍被雨水浸成深褐色。

  他鹰爪般的五指攥着麻布擦拭箭镞,青铜甲片在雨幕中泛着青苔般的冷光。

  远处官道上的车辙印被雨水泡得浮肿,像条溃烂的蛇匍匐在暮色里。

  王伏陀踩着碎石滑至身侧,蓑衣滴落的水珠在岩石上砸出深坑:

  “袁绍的人说,十常侍段珪的侄儿明日押金矿过漳水。”

  “段家?”

  斛律光冷笑,拇指摩挲箭羽上暗红的血渍——那是三年前并州戍边时,段氏亲兵射杀流民溅上的,

  “传令:劫车不杀人,留几个活口指认段家。”

  次日辰时,二十辆覆着油布的马车驶入峡谷。

  斛律光眯眼打量车辙:太深了,金矿不该压出这种痕迹……他反手三箭射断首尾两车辕木,车队大乱间,油布被山风掀起——每辆车里蜷缩着数十名衣衫褴褛的流民!

  “中计!”

  王伏陀惊呼。

  山下已传来马蹄声,袁绍白马银甲跃入眼帘,身后大旗书“诛宦安民”。

  “斛律将军,段家以流民充矿工,袁某特来助你除恶!”

  袁绍挥剑斩断囚车铁链,流民哭嚎如潮。

  斛律光搭箭瞄准袁绍眉心:“你当某是傻子?这局从何而来?”

  逢纪打马上前,扔来一卷账册:“段珪侄子昨夜已死于邺城狱中,尸首就在最后一车。将军可验。”

  斛律光箭尖未移,亲兵查验后点头。

  他收弓冷笑:“袁本初,下次做戏记得用真箭。”

  ——最后一具“尸首”颈侧箭孔新鲜,分明是今晨灭口。

  袁绍面不改色:

  “将军可知,你射慕容翰那夜,陆昭正与鲜卑使者密议买马?”

  黑云寨聚义厅的松木梁柱渗着树脂,斛律光立于等身高的冀州沙盘前,青铜护腕压得木制城郭吱呀作响。

  十车粮草在墙角堆成小山,麻袋缝隙间鼠爪抓挠声不绝,掺着毒的酒坛在阴影里泛着幽幽绿光。

  “大哥,袁绍给的酸枣酒!”

  王伏陀踹门而入时,寨旗灌进的寒风掀起舆图。

  斛律光拍开泥封嗅了嗅,突然掷坛于地——酒液溅上青砖竟泛起白沫。

  “呵,下毒都用劣货……”

  他蘸酒在案上画符,“通知各寨:袁家送的东西全喂马,马死就埋。”

  三日后,袁绍使者送来“冀北都督”印信。

  斛律光掂了掂铜印,随手扔给流民孩童当玩具。

  “告诉袁本初,我要巨鹿、常山、中山三郡的过所文书,盖他车骑将军印。”

  逢纪怒斥:“都督莫要得寸进尺!”

  斛律光挽弓搭箭,箭簇擦着逢纪幞头钉入梁柱:“告诉袁绍:太行山的规矩是——过所换商税,一文钱一车货。不给?某的箭自会去邺城取!”

  当夜,斛律光率八百轻骑突袭常山驿站。

  守军见“冀北都督”旗号迟疑间,王伏陀已劈开库房。

  “搬空绢帛,留三成给驿卒。”

  斛律光踹翻欲私藏银器的部曲,“记住!咱们劫的是世家,不是百姓。”

  腊月初八,袁绍亲赴黑云寨。

  腊月寒风卷着雪粒子击打寨旗,斛律光在露天校场架起铸铁锅。

  羊骨在沸水中翻腾时,袁绍的狐裘大氅已落满雪粒。

  “听闻将军箭射慕容翰时,用的还是戍边的柳木弓?”

  袁绍解下腰间镶金角弓,“此乃匈奴宝雕弓,可贯三重札甲。”

  斛律光剁肉的厚背刀突然定格:“柳木要在冰河里泡三年。”

  刀尖挑起羊肉掷入沸汤,“才压得住胡马铁蹄。”

  弓弦霹雳声乍响,颜良的盔缨被箭风削落。

  “本初兄的护卫,耳朵该削一削。”

  他甩弓入雪堆,弓臂砸出的雪坑深及冻土。

  “弓马是杀器,不是玩物。”

  袁绍抚掌大笑,忽指东北方:

  “若将军愿出太行,来日攻破陆镇北,某许你幽州铁场!”

  斛律光舀了碗肉汤推过去:“幽州有陆昭,你啃得动?不如说说眼前——我要漳水两岸的盐船过所。”

  逢纪急咳:“盐铁乃朝廷专营……”

  斛律光摔碗起身:“那就让朝廷来剿匪!送客!”

  开春时,袁绍送来十车精铁。

  斛律光抚摸着冰凉的镔铁,突然抄起铁锤砸碎其中一块——夹层里滚出洛阳官制的环首刀。

  “好个一石二鸟。”

  他冷笑,“王伏陀,把这铁融了打马蹄铁,刀剑扔给张燕。”

  三日后,袁绍次子袁熙被“请”上黑云寨。

  斛律光将孩子扔进马厩:“告诉袁本初,他儿子在我这养马。哪天冀州盐船不过太行,我就教公子骑射——用他爹的脊梁骨当箭靶!”

  月黑风高夜,斛律光提灯巡视马厩。

  袁熙蜷在草堆里发抖,手中紧攥半块麦饼。

  “吃吧,没毒。”他扔去水囊,“记住!马要喂八分饱,人也一样。”

  袁熙突然抬头:“父亲说你会杀我。”

  斛律光嗤笑:“杀你?那老狐狸巴不得借刀除嫡!”

  他解下大氅盖住少年,“睡吧,明日教你驯马——在这世道,畜生比人可靠。”

  三月桃花汛,斛律光截获陆昭密信:慕容廆欲联袁绍共击幽州。

  当夜,他率五十死士直扑邺城。

  袁绍府邸,逢纪正与慕容使者对饮。“……待灭陆昭,冀北盐利分慕容三成。”

  屏风后的斛律光拉满弓弦,一箭穿透使者咽喉,第二箭钉住逢纪袍袖。

  “本初兄好算计。”

  他踹翻酒案,

  “用我的盐道养鲜卑战马?”

  袁绍抚剑长叹:“若非将军扣着质子……”

  “少废话!”

  斛律光甩出慕容廆亲笔信,

  “我要五百匹鲜卑马,换你的好儿子——还有,袁家军过太行需双倍关税。”

  临行前,他将袁熙推上马背:

  “滚回邺城告诉你爹:再勾结胡虏,下次钉在屏风上的就是四世三公的脑袋!”

  暮春时节,斛律光立在山巅眺望北方。

  王伏陀递上最新战报:陆昭大破慕容廆于白狼山,袁绍正密谋联曹攻韩。

  “大哥,咱们真要跟袁绍纠缠到底?”

  他搭箭射落北归雁阵的领头雁,看哀鸿四散钻入云层。

  “记住,雁阵乱了,才有孤鸿冲天的机会。”

  山下传来马队铃声,盐商高举盖着袁绍印信的过所文书。

  斛律光转身隐入岩洞,洞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箭痕——每道痕迹代表一次对世家的劫杀。

  最深处有行新刻小字:

  “中平三年春,斛律光独据太行,不臣袁陆,不纳皇诏。诸君视吾为匪,吾自认——山河守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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