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官学的晨钟撞破薄雾,惊起檐角一排玄鸟。武则天立于新落成的观星台上,褪去玄甲后素袍迎风,腰间却仍悬着那柄斩过卢氏族谱的青铜剑。她指尖抚过铜尺上斑驳的盐渍,忽然轻笑:“王基,你可知这铜尺为何量不尽卢氏田亩?“
跪坐抄经的寒门学子们同时顿笔。王基抬头,看见老师手中铜尺正在晨光中显露出暗纹——竟是卢氏祖传的河工勘测尺,刻度间嵌着前朝宫廷特制的银丝。
“因为尺上有贵贱。“武则天突然折尺成两段,“今日起,幽州丈量田亩只用盐绳。“她挥手间,玄甲卫抬来浸透卤水的麻绳,在地面拖出一道闪着晶光的痕迹。三千学子执铁笔继续抄录《盐铁新策》,笔锋沙沙声里混进了盐粒落地的细响。
“报!洛阳急讯!“玄甲卫捧来的木匣冒着焦烟。武则天撬开匣盖时,一枚玉玺残角正巧跌入盐池,嗤嗤作响间“受命于天“的篆文竟被蚀成“民为天“三字。远处熔炉突然爆出金红火花,新铸的官印在铁水中翻滚,印纽赫然是玄鸟负盐的造型。
济水河面漂着层诡异的蓝焰,那是曹军倾倒的瘟油遇盐燃烧。关羽的红脸被映得发紫,青龙刀劈开铁索时带起一串盐晶火花。盐舟甲板上,张飞正用丈八蛇矛挑着曹将的头盔舀卤水,泼向被俘的虎豹骑:“尝尝!这才是正经盐味!“
对岸突然传来孩童啼哭。曹操黑袍鼓荡如蝠翼,独眼盯着被捆作人质的幽州妇孺。他脚边跪着个白发老妪,怀中紧抱一坛封泥完好的幽州官盐。
“云长可知?“曹操踢翻盐坛,“这些细作临死前,求的都是带把盐回祖坟。“坛中滚出的却是鲜卑巫蛊用的骨符。
盐舟上忽起一阵铁器碰撞声。寒门学子们拆下秦弩零件,当场熔铸成盐铲。王二愣子抡起第一把新铲吼道:“曹阿瞒!你爹曹嵩的阉宦印绶,还在洛阳粪坑里腌着呢!“
慕容皝的锁链沉在盐池底,链上每环都刻着鲜卑文字。田豫的白袍军正在池边架设奇特的器具——那是官学新制的“盐晷“,用鲜卑王帐的金顶熔铸的晷针,正将阳光折射成盐田的划分线。
“单于可知时辰?“武则天素袍上的雪渐渐凝成盐花,“你祖父慕容廆当年屠村时,用的就是这顶金帐计时的。“她突然扬手,盐工们掀开所有苫布。三百口盐池如镜,倒映着正在溶解的狼图腾,每口池底都沉着鲜卑贵族的佩刀。
寒门学子在界碑旁竖起盐晶磨制的镜子。慕容皝在镜中看见自己变成盐雕的瞬间,碑文新刻的小字正渗出淡红:“以血还盐,以盐证道“。
刘泽的断玺划开德阳殿地砖时,裂缝里渗出的竟是幽州卤水。十二尊青铜鼎在咸雾中显形,鼎足缠绕着早已锈蚀的铁链——那是汉初萧何锁住盐铁的刑具。
“武瞾啊...“少年天子突然用断玺蘸着卤水在地上写字,“你可知高祖为何要锁盐?“他写出的“汉“字每一笔都在滋滋冒泡,竟是被盐蚀出了“水可载舟“四字。
武则天素手按在最大的鼎耳上,鼎内沸腾的盐浆突然平静如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流民儿童在蓟城官学朗读的场景。鼎身铭文在盐雾中重组,渐渐显现出《尚书》佚篇:“民惟邦本,食乃民天“。
新渠畔的流民儿童不再折纸船。他们用陶模浇铸玄鸟,鸟喙含着颗粗盐,双翼展开正好是一册《盐铁新策》的尺寸。当第一只玄鸟被放入水中时,羽翼沾湿的盐粒突然发亮,照亮了河底沉着的《卢氏族谱》残页。
对岸官学钟声长鸣,寒门学子们正在盐田里举行终考。考题“民“字被刻在盐板上,答题用的铁笔却是当年锁拿流民的镣铐熔铸的。王基监考时突然发现,每个学子的答案都映在盐晶里,连起来竟是《诗经》的句子:“民之质矣,日用饮食“。
最后一艘盐舟离岸时,船尾拖着的不是缆绳,而是一条由万民指印连成的盐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