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愣着干什么？速速剿灭魔教，我好回都向可汗交差。”
张弘范手里拎着一条丈八蛇矛，坐在汗血宝马上的身躯如同半截铁塔，玄铁重甲表面浮凸着萨满咒文，甲片接缝处渗出鲜血血渍，不知一路杀了多少无辜的原教徒。
他腰间挂着忽必烈赏赐金牌，出征见此金牌，如忽必烈亲临。
六大门派都不想得罪朝廷，而且大家目标一致，所以当张弘范领着一众弓骑兵出现时，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来得晚了一点，并没有感受到张三丰的存在，此时见大殿内只有两大法王，而且正是身受重伤化作原形的状态，瞬间皱起眉头。
“原是妖孽邪魔，怪不得。”
他低沉的嗓音激起殿内回响，腰间金牌拍打盔甲发出啪嗒声。
轻轻一抬手，身后的三十名怯薛军弓手呈扇形散开，牛角弓紧绷的弦鸣在空旷大殿里格外刺耳，箭簇寒光刺破一旁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
马炼嗅到铜锈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息，余光瞥见两大法王蜷缩着身躯，正在地面拖出蜿蜒血痕。
白眉鹰王双腿尽断，身体正在神经性地抽搐，青翼蝠王的蝠翼折骨刺破皮肉，在石柱上划出断续的血线。
二兽爬到石柱下，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眼里皆是赴死的决心。
“住手！”
马炼大吼一声挡在两大法王面前。
“放箭。”
张弘范右手一挥，眼皮都没抬一下，丝毫不关心这小子是从哪里来又要干嘛，只是专心完成可汗下达的命令。
那三十支箭尾的雕翎在空气中高频震颤——这不是江湖中人的手法，而是蒙古骑射千锤百炼的杀人技，箭杆上细密的螺旋纹能在飞行中产生气旋。
“我靠你怎么不按电视剧演！”
马炼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么帅的出场竟引不起对方的好奇，赶紧催动全身内力。
“起！”
双腿猛然一踏，涌泉穴喷出的内力在地面炸开蛛网状裂痕震碎三丈内石板，激起碎石屏障箭矢的第一波杀劲。
随后他借烟尘蹲下使出旋转扫堂腿，脚底喷涌内力形成螺旋气旋，使箭矢偏离轨迹射入两侧廊柱。
“金蟾渡水痕？”
峨眉派灭绝师太挑挑眉，瞥了瞥一旁的武天禅师，心生好奇。
都说这达摩院近千年只有两位天才悟出易筋经，眼前这小子莫非就是那位传闻中武天禅师的小师弟？
年龄好像也对不上啊……
在场高手都看出这神秘少年身上功夫来自少林正统，但主家没有发话，一时也不敢随便询问，只是继续看戏。
而那战场中央，眼看第一轮箭雨被挡下，马炼继续将所有内力调到双腿上。
闪转腾挪间，将一旁的巨大香炉一脚踢飞，铜炉横在两大法王和弓箭手之间，旋转形成临时盾墙。
马炼身法极快，在空中变化十八道虚影，现场唯有六大门派的高手能够追踪到他的真身。
只眨眼之间，他已经坐到张弘范的马上，手掐住后者的脖子。
“十八罗汉凌虚踪！小子！你哪里学来的易筋经！”
武天禅师老瞳孔猛然收缩，他注意到马炼太阳穴上有三道淡金色纹路——这正是易筋经第四重会出现的“三花聚顶”，随即一砸手里的八龙禅杖，将地面砸出一个窟窿，再也绷不住开口质问道。
“嘿，超级大师伯，完事再叙旧。当官的，叫弓箭手住手，不然我杀了你！”
马炼手臂青筋暴起，双目圆瞪，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带着可汗大帝御赐腰牌，如大帝亲征，你杀我便是与朝廷作对，看你身手当属中原六大门派，还跟武天禅师称兄道弟，少林寺！你们是想要撕破停战协议吗！”
张弘范背后是无敌帝国，自是毫不畏惧，怒视着武天禅师。
“诶，上官，我并不认识这位少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习来的少林绝学！”
武天禅师赶紧撇清关系，随后又劝马炼。
“少年，你能习得易筋经，那必定心思纯净，准是良善之人，这杀害朝廷命官乃天大罪过，只会带来生灵涂炭，我劝你好生考量，不要做出傻事。”
“良善？那你们杀害无辜的原教又算什么？这两只精怪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你们还要赶尽杀绝，又算什么？狗屁良善，就是以强欺弱，人多欺负人少，今天我保定他们了，大不了鱼死网破，等我大哥出来把你们都杀了！”
马炼也不是啥好脾气，而且本身对精怪没有成见，跟随张三丰飞上山时看到漫山遍野的尸体，如今正在气头上，掐住张弘范的手又一用力，将他掐得面色铁青。
“小子，你说这原教无辜，可有证据？”
华山派掌门鲜于通上前一步，这位自创鹰蛇生死搏奇功的拳法高手向来是个讲道理的人，但缺点是只认死理。
他最爱的大弟子惨死，种种迹象都表明是原教所为，肯定不会因为马炼一两句话就改变看法。
但历年来，杀入战局平事的人一般都有着天大理由。
对方空降的神秘高手动静这么大，不像善茬，所以鲜于通也愿意多听两句，能避免冲突，就尽量避免。
“没有！”
马炼也不知道在拽什么，说的是大义凛然。
“哈。”
鲜于通气得笑了一声。
“那青翼蝠王屠了柳泉村七百号人，吸干他们的血，白眉鹰王闯入我昆仑山，杀我爱徒，他们可敢出面说一句，并非他们所为？”
一向云游四方，得知代理掌门死讯匆匆赶回，琴棋剑三绝的昆仑派掌门何足道一挥长袖，死死瞪着那白眉鹰王。
“少侠！一人做事一人当，如今教主得蒙相救，我们愿意以命抵……”
那白眉鹰王虽是精怪，但常年混迹人类社会行些好汉之事也已与人类无异，嘴里的血都还没呕干净便赶紧拦责，慷慨赴死。
“闭嘴！尽添乱！”
马炼怒喝一声打断道。
“我嘴笨，这误会一时半会也解不开，说了你们也不一定信，所以我有个提议，当官的，你听听再说？”
马炼稍微松了松手，张弘范长吐一口气，剧烈咳嗽几声，皱着眉，点点头。
剿灭原教于他而言不过是跟剿匪一样的简单任务，如今大帝四处征战正要用人，是最好的扬名时机，他要是真交代在这儿可对不起列祖列宗。
何况如今局势已成定局，原教气数已尽断不可能再死灰复燃。
听听这半路程咬金的建议，倒也无妨。
“我要保下原教，而你们要赶尽杀绝，咱们既然有利益冲突，那就按照江湖规矩，开擂台单挑！”
“每个门派都派人出来跟我打，打赢了我，你们要干啥我绝不干涉，但打输了，就乖乖把仇恨咽下肚子，退出这场争斗，怎么样？”
“小子，你功夫虽然练得不错，但怕是说不起这大话吧……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之所以还没动手，除了你手里有人质，更多的还是里面那位……”
灭绝师太冷哼一声，看向内室。
刚刚是她生平第一次还未动手就感觉到恐惧和绝望。
那位神秘高手跟麒麟明显是旧相识，等会要是他发起火来，指不定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放心，他全权交给我负责，我大哥这么强的高手，怎么可能说话不算话？怎么，还是你怕开擂台被我揍一顿丢脸啊？”
马炼挑衅道。
“呵。”
灭绝师太过了争勇斗狠的年龄，对马炼这种愣头青后辈的口出狂言早已免疫，只是冷笑一声，并无其他意见。
“怎么样当官的，要不要看一场激动人心的华山论剑，对你又没坏处，平时可看不到这么刺激的比武哦……”
马炼在张弘范耳边低语，宛若恶魔的诱惑。
“……”
张弘范闻言挑挑眉毛。
这立下擂台平息争端本就是中原武林传承了上千年的江湖规矩。
张弘范身上有一半中原血统，从小也对这些江湖武林之事很感兴趣，这次出征更是他亲自跟大帝自荐，为的就是亲眼见一见这六大门派高手们的风采。
虽说作为朝廷命官，不应该沾染上这些江湖匪气。
但……
能亲眼见到六大门派的高手打擂。
这种奇遇，普通人恐怕几辈子都无法撞见。
如此想着，身体比想法更加诚实，手已经将腰间的金牌取下。
“传令下去，止戈听调。”
“是！”
身后传令兵赶紧掏出号角，一声又一声息战的号角声在光明顶响起。
“传令兵！燃黄烟，收兵！”
青翼蝠王眼见马炼要为它们打擂，甚至已经说动了元兵统领，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尽量不拖后腿，赶紧发布指令。
象征着和平的黄烟与号角交替出现。
光明顶厮杀争斗声逐渐熄灭，直到寂静无声。
“小子，我敬你是条好汉，你最好让我看一场好戏。”
张弘范侧过头，豪迈的笑道。
“我还有要求！”
马炼再次高喊。
“你可别得寸进尺！”
张弘范怒道。
“我要求亲自挑选对手，而且被我打败的人要作为我的帮手，帮我对付接下来的挑战者！”
马炼高声说完自己的条件，又拍拍面前张弘范的肩膀。
“怎么样大将军，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说不定你还能看到六大门派互相切磋，多好？”
“……倒是不过分，但你要是尽挑些臭鱼烂虾打，我可不依。”
张弘范摸摸下巴，点点头。
“放心，我只挑六大门派现任掌门打，总行了吧？”
马炼见张弘范已经妥协，也是放下了威胁他性命的锁喉手，轻轻一跃，跳下马去。
“怎么样，诸位掌门，我身为朝廷命官，使命在身，本不应该介入这江湖纷争，但听这小子言辞恳切，一路杀来发现这原教也并非极恶，恐是真有难言之隐，可汗御赐金牌，许我前线指挥权，倘若你们能用江湖方式化解这场纷争，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待我回都禀报，也有话可说。”
“……”
哪来这么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长官。
六大门派掌门闻言面面相觑，最后都无奈点头。
朝廷开口调停，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更何况马炼立台打擂，行的正宗江湖规矩，要保的异兽也是身受重伤，于情于理都是英雄好汉行为。
六大门派都是名门正派，自然也不会过多为难，反而都高看马炼一眼。
但高看归高看。
武林讲的是个脸面。
六大门派召开武林大会时也会“切磋”，但那都是派手下弟子出面，而且点到即止，通常都是不分胜负。
毕竟身在江湖，谁输谁赢谁强谁弱并不是最重要的，对六大门派来说，最重要的是“平衡”二字。
世间公认武天禅师乃当世第一，但武天禅师永远不会跟其他门派的掌门交手，坐实这件事。
因为一旦坐实，那少林寺门槛便会被立刻踏破，涌入无数想要拜师学艺的人，打破平衡。
世人总是慕强，只要没有“坐实”，那潜在的弟子门徒们便会有所选择。
这是大家没有明说，都默默遵守的江湖潜规则。
只要没有天下第一。
那任何门派都有可能诞生天下第一。
所以，此时此刻，六大门派掌门才会觉得这先锋将军张弘范简直没轻没重，竟要答应这般离谱的比武要求。
不过嘛……
倒也无妨。
六大门派掌门都是何等高手，自是能一眼看出马炼的深浅。
武功练得的确不错，但距离绝世高手之境，还差得很远。
开出只找六大掌门比试的条件，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管他指明哪个掌门上去打擂，哪怕是为了门派的脸面，当着这么多人，也绝对不会留手，顷刻间便能分出胜负。
张弘范眼见六大门派没有意见，当即下令清场，派兵将教坛总殿中间的空地清理干净。
六大门派掌门打擂神秘少侠。
这样一场注定会在明天传遍大江南北的传奇对决，哪能这么容易见到。
所以在场无论是原教教徒、门派弟子或是朝廷元兵，全都找好位置，翘首以盼。
而马炼也是全然不怯场，信心满满，跳到大殿正中央，一会使着拳击里的空击，一会摆出空手道的架势，一会又用巴西战舞在地上打滚……
那些闻所未闻的现代武术看得所有人瞠目结舌，议论纷纷，完全看不出马炼是哪门哪派，期待值直接拉满。
“好了，别耍了，知你身手不凡，说吧，你要挑谁跟你打。”
张弘范坐在一张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石椅上，丈八蛇矛立在一旁，心情极佳，甚至很想喝上一壶。
“行，我要挑战的第一位高手，落来剑庄庄主，范无涯可在否？”
终于是上当了啊……
马炼的声音拉得老长，抑制不住内心狂喜。
“噗，哈哈哈哈……”灭绝师太一听马炼挑选范无涯，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子，你是真不怕死。”何足道也是忍俊不禁，竖起大拇指。
“施主，你若选我，恐怕还能……范庄主，狂妄少年没轻没重，还望你能留他一命……”武天禅师菩萨心肠，赶紧劝道。
台下的围观群众更是一片哗然。
范无涯剑术绝伦自是无需质疑，而令他天下闻名的除了这身落来剑法，还有那天下第一的傲气。
无论是公开比武还是私下踢馆，范无涯出手必杀人，纵横江湖四十年，剑下亡魂甚至能立一个万魂幡。
所以在被偷袭致伤后，明明门派并无损失，他也要杀到这原教来，讨一个说法。
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挑他来比武，纯纯是活腻了。
果不其然，范无涯面色铁青，手里拎着银色长剑，轻飘飘飞到大殿中央，站到马炼对面。
“少年，你既能叫出我名，必是清楚我为人，事先提醒，若真是开打，你我之间，只能活下一个，给你机会，换不换人？”
范无涯眉头跳动，手里的长剑翻涌着肉眼可见的内力波动，正是盛怒状态。
“打就打，换个屁！”
马炼满脸坏笑，轻轻一抬右手，对着范无涯伸出食指。
范无涯当然发现马炼的诡异动作，举剑想挡。
但那附着在马炼灵魂上的灵丸粒子接近光速，这世间哪有碳基生物能够反应过来。
范无涯那剑刚举到胸前。
灵丸便正中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