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接通车载蓝牙，拨通了一个号码出去，“aspasia餐馆么？我想预定今晚的包间……”

　　“先生很抱歉，今晚我们有包场。”女经理声音温柔而态度坚决。

　　“订满了？”路明非皱眉，“可以加座么？”

　　“很抱歉，黑太子集团今晚举办婚宴，陈先生的儿子大喜，恕不接待散客。”女经理没留余地，“实在很抱歉，您试试别家吧。”

　　电话挂断了。

　　其实不是路明非不想多说什么，而是他的本能反应是这样的。

　　对于路明非来说，虽然现在牛逼了，但是他还是没适应这样的牛逼，一听见“黑太子集团”几个字他还是有点怯场，所以才想着先撂下再说。

　　车缓缓地停在了久光商厦的地下停车场中，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车不是很多，后面跟进来的几辆车也有意识地远离了这辆名贵的豪车。

　　“黑太子集团是个什么成分？”路明非把安全带解开，车还没有熄火。

　　“黑太子？”苏晓樯回忆了一下，“黑太子集团是咱们这儿的纳税大户，政府扶持企业，老板是经常在晚报头版出现半身像的风云人物，新任市长都要去主动拜会的。”

　　“势力很大？”路明非挑了挑眉毛。

　　“势力很大。”苏晓樯说，“要是实在不行换一家也一样的，反正好餐厅又不只有他一家。”

　　“而且，Aspasia好像是意大利菜，不是法国菜。”苏晓樯小声补充了一句。

　　路明非一愣，意大利菜？

　　好吧，可能真是他记错了，谁知道呢。

　　“意大利菜是法国菜的前身……总之也有点关系吧。”路明非挠了挠头，其实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楚子航在电话里没有纠正他，可能是顾及着他的面子，担心他身边有人。

　　他现在有点牙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路明非不知道麻衣小姐能不能压住这么个地头蛇，要是说现在倒退八百年，以他的本事直接带着人去黑太子门口叫他们换地方了，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暴力不可取。

　　“诶，我突然想到了还有一个好兄弟！”路明非打了个响指，“谁说我只有一个老大的？这不是还有一个么！”

　　对了，恺撒不是号称牛逼得没边的加图索家族的未来皇帝么？那么现在他这个未来皇帝的小弟请皇帝陛下帮他订个座位维护一下面子皇帝大人应该会帮的吧？

　　说干就干，他转手就要拨通恺撒的号码，但是忽然被一只素白的小手按住了。

　　“我可以帮路明非。”小本子被递到了他面前，“以前我替哥哥处理过这种事，我可以做到。”

　　“啊？”路明非挠了挠头，他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女孩，因为这里是中国不是日本。

　　如果是在日本绘梨衣说把那个餐馆直接用炸药炸了他都不奇怪，毕竟蛇岐八家对于日本来说跟皇帝没区别，但是这里出了国，他还真不知道蛇岐八家的手能伸多远。

　　“不用担心。”绘梨衣重复了一遍。

　　女孩拿起了手机，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编辑了一条短信，点击了发送。

　　路明非凑过去看了一眼，内容不长，是用日文打的，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就是。“黄龙。今晚坐标发出城市。餐厅：Aspasia要求清场。”

　　“哥哥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有时会给这个号码发短信，以前我问过，哥哥说家族不方便出手的时候可以和这个号码说，哥哥要加上“镰仓”，我是“黄龙”。”女孩写道。

　　就在这几分钟之内，绘梨衣的手机响了一下，女孩划开屏幕，路明非和苏晓樯一起凑了过来。

　　“已完成您的要求，向上杉家主问候。Mint俱乐部。”

　　“Mint？”苏晓樯想了想，她印象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俱乐部叫这个名字，但是一想到这个俱乐部可以直接让黑太子集团灰溜溜地离开，那么可能是她还没资格知道。

　　“六点去就好了哦。”绘梨衣写道。

　　路明非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给陈雯雯也发了条短信更正时间，并且他还要看看晚上的任务是个什么成分。

　　“让苏晓樯陪你逛逛？我还有点事情得处理一下。”路明非带着些歉意说道，毕竟他是真的很想抽出时间来多陪陪绘梨衣，但是这个该死的世界就是这么抽象，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一些不可抗力因素。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挽上了苏晓樯的手臂，走向了通往商场的楼梯。

　　路明非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眼前的信息，心中迅速地盘算了一下几方的实力，面色凝重了起来。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场地原因，这次的战场是在城郊附近，虽然是郊区，但是那也是肯定有人的，制造出来的动静就不能太大。

　　但是对方肯定不会顾及那么多……那么这样的话……

　　他看了看专员的言灵。

　　影锋……

　　隔了七个时区，意大利，小镇波涛菲诺。

　　早晨7：00整，群山围绕的热那亚湾，海面上洒满阳光，海鸥云集低翔。等起伏的浪花里跳出小鱼来，晴天早晨的大海是海鸥们丰盛的餐桌。

　　海鸥群中混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燕隼，它不像那些海鸥，把目标锁定在小鱼的身上，它等待着一条偶尔浮上水面的鳕鱼或者鳗鲡，一直滞空翱翔。

　　一个模煳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什么东西从海底浮了起来，个头绝对不小。食肉飞禽的热血来了，燕隼收拢羽翼，探出利爪，如同一架俯冲的轰炸机那样直击水面。

　　水面破开，猎物跃出水面半米，在十分之一秒间攥住了燕隼的利爪。燕隼惊恐地振动双翼，却无法挣脱，它这次判断错了，不是鳗鲡也不是鳕鱼，这东西根本不该出现在热那亚湾的深海。一个人类，怎能不带潜水设备进入海底？

　　“嘘。”年轻人冷冷地笑，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他居然在对燕隼说话。

　　忽然，他眼睛里闪过淡淡的金色，像是反射阳光。燕隼放弃了挣扎，静静地停在年轻人的手背上，只一瞬间的对视，它被驯服了。

　　“从这一刻开始你是我的猎鹰了，就叫你安东尼吧。他是位古罗马将军。这和我的名字比较搭配，”年轻人说，“哦，我叫恺撒加图索。”

　　他挥手，安东尼接受了命令，振翅飞起，在空中盘旋。恺撒仰泳，像是一支破水的箭，向海边游去。无人沙滩上停着一辆只有半米多高的小摩托，这小家伙的身高差了一截，外形却是一架地地道道的哈雷巡航摩托，雄赳赳气昂昂，涨潮的水没过它的车轮。恺撒跨坐上去，拧动油门。小家伙发出欢快的轰鸣，掀起一人高的水花，冲上公路。公路盘山而上。恺撒身边掠过粉色黄色墙壁的朴素房子和深翠的树林，回首山下的海湾中，游艇云集，桅杆上飘着白色的定风旗。

　　恺撒把一张白色浴巾高举过顶，安东尼立刻理解了主人的示意，降低高度紧随着摩托车，双翼鼓风翱翔，一时在白色浴巾之上，一时在白色浴巾之下，像个追随主人战马的勇士。恺撒戴上墨镜阻挡越来越炽烈的阳光，英俊的脸上微笑淡淡。

　　这就是他的暑假生活。

　　在波涛菲诺过最热的几周，住在splendid山顶酒店常年租的套房里。这小镇上意大利富豪云集，奢侈品云集，却又朴素自然，还是极好的潜水港，水下满是红珊瑚和古代轮船的残骸，鱼群在其上悠然游动。他熟悉这里就像熟悉自家的花园。

　　splendid酒店原本是座古修道院，游泳池和餐厅掩映在古树中，从下方望去仿佛悬在空中的花园。赤裸上身的恺撒踏进大堂，秘书已经递过手机。

　　“刚刚家族的传来消息，一个被确定为日本的大家族使用了Mint俱乐部的权限，在中国订了一个餐厅……清场。”

　　恺撒挑了挑眉毛，显然有些不满意这个答案，“就这样？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能只是那个家族的哪个纨绔子弟用了家长的权限而已。”

　　“不。”秘书说，“那个订餐的地址在您……朋友，楚子航和路明非的老家。”

　　“哦？”恺撒这才来了兴趣，“到底怎么回事？”

　　“是那家叫Aspasia的餐厅，您之前在罗马吃过几次，但是今天他们在包场，按理来说对于拥有Mint的家族来说对手并不棘手，是当地的一个上市集团，他家儿子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要办婚宴……”秘书说。

　　“就这样？”恺撒追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少爷，这是个很不同寻常的信息。”秘书鞠了一躬。

　　恺撒看着他，想了想，“你是想说日本混血种突然把手伸到了中国？”

　　“没错。”秘书点了点头，“正常对于这样的人而言，一个地头蛇不足以动用Mint，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这就说明要么对方这是故意放出来的消息，要么是……对方并不清楚Mint的能量。”

　　很明显，绘梨衣是不知道能量那一挂的。

　　因为在东京的蛇岐八家账单上突然多了一笔费用，虽然只有几百万美金，但是奇怪的是这笔资金居然没有任何审批和阻拦就直接流了出去，这样的事必然是直接汇报给了大家长。

　　这些都是之后的账，至少现在还没人找路明非算。

　　恺撒想了想，忽然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摇摇头，失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多半是你们多虑了。”

　　秘书有些不解，但是斟酌了一下还是说道：“但是这样的异常还是需要向家主汇报。”

　　恺撒点了点头，“随便你们，反正我想查也查不出什么。”他随手掀起了一条白色的浴巾披在了身上。

　　“明白，那我就这么安排了，”秘书微微躬身，“少爷，快要开始了，请准备一下，诸位校董已经在路上了。”

　　“主菜们还没上桌，我这道配菜着急什么？我还想去游会儿泳。”

　　“在您叔叔的心里，今天的会议您才是主菜。”

　　恺撒扭头看着年轻的秘书，带着微妙的笑，“帕西，以后这种话不要跟我说了。首先我不是一道菜，不由厨师说了算，就算我是道菜，你或者叔叔，也别想当我的厨子。”“对不起少爷，我会注意的。”秘书唯唯而退。

　　路明非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正坐在一家服装店外，两个女孩正在里面试衣服。

　　“喂，明非？”对面是昂热的声音，“怎么样，暑假过得好么？”

　　“校长？”路明非挑了挑眉毛，“挺好的，除了有任务之外。”

　　“没办法啊。”昂热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遗憾，“这件事情实在是紧急，而且校董会那帮人有时候惹出来的麻烦可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所以那份资料……”

　　“不，其实不只是资料。”

　　“不只是资料？”路明非皱了皱眉头，“还有别的东西……那个东西被人盯上了？”

　　“我想是的。”昂热叹了口气，“虽然有时候我觉得校董会中的一些人已经堕落了，毕竟他们的野心从这件事上看越来越大……可是这次是校董会的集体决定，明非，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个东西的诱惑已经可以让所有人都有点疯狂了？”路明非问。

　　“没错。”昂热说，“自从青铜与火之王死亡之后，校董会的信心开始不断地膨胀……在他们的眼中，你、恺撒、楚子航还有一些精锐捆在一起再加上一些尖端的炼金科技，已经完全足够杀死高贵的君王们。”

　　路明非沉默了一下。

　　其他人不知道不代表他也不知道，老唐兄弟俩现在还好好地在洛杉矶那边造炼金武器准备跟黑王爆了呢，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现在不跟小魔鬼交换就能干掉两位君主。

　　三峡那次杀死库尔特已经是在暴怒之下动用了超位格的力量，直接让他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周，甚至其他两个初代种也没有死掉。

　　“跟君主们有关？”

　　路明非站起了身，看了看四周，然后转身拐到了一个角落——他还没和绘梨衣说自己又要出任务，他怕女孩要跟着去。

　　“嗯，是君主们的力量，是真真正正的可以提升位格的东西。”

　　“对于混血种来说，从某种程度上，只要能和那个东西融为一体，就算不能直接成为君主之一，那也可以获得和寻常初代种相同的力量。”

　　“怎么可能？”路明非几乎是脱口而出，“进化药？”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来那个自称为“白义晨”的家伙还有他背后的“尘世君王”计划。

　　路明非知道那群家伙仍然隐藏在暗处中，那样的东西哪怕是不断失败都会有人前仆后继，更何况有一个成功了的案例前提下。

　　“进化药的概率太低了，那么多的猎人之中才诞生了一个龙门1号，他们不会赌这样的概率。”昂热说。

　　路明非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主要担心的就是再出来一个白义晨，因为那样的东西对于现在的大家来说还是太超模了。

　　那个巨人本体给路明非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对了，说起来，好像宋视也被白义晨带走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明非你应该已经看见了人物资料……那个专员是A级血统，编号是A005，这个编号意味着是相当强大的专员并且在面对大部分敌人的时候往往都会具有血统优势。而本部最开始准备派出的专员是B007，雷蒙德。”昂热说，“相比于更偏向于战斗的“炽日”而言，“影锋”除了更强大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特性，它的自保能力相当强大。”

　　“所以那是什么？”

　　“权柄，被剥离出来的权柄，一个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权柄。”昂热说。

　　路明非的瞳孔顿时猛地收缩了一下，“权柄？权柄可以实体化？”

　　“没错，这是我们……不，全人类第二次发现实体化的权柄。”昂热说，“这是有关于大地与山一脉的权柄，这对于我们相当重要。”

　　“第二次发现？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路明非立刻追问道。

　　昂热回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在中国……公元前三千年左右。”

　　“根据《太元宇内大略》以及中国分部的确认，我们在上世纪末确定了中国地区曾经出现过实体化的权柄，而且那不是一个单一的权柄，而是一部分，而且是在黑王陨落之后的时代。”昂热说。

　　“那这次的……大地与山之王已经死亡？不然他们的权柄为什么……”

　　“应该不是。”昂热说，“根据龙族的传说和青铜计划行动的证实，我们可以确定龙王们是双生子，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都是不完整的。既然不完整，就需要补全。而最好的补全原料应该就是他们的兄弟或者姐妹。”

　　“根据我们的研究和推测，以及先辈的经验来看，四大君主完成互相吞噬之后应该会从原先的具体权柄变为真正的抽象的，概念化的权柄。比如青铜与火之王可能是“造物”，大地与山之王是“逻辑”，天空与风之王是“时序”，海洋与水之王是“生命”。这也是黑王根据创世的次序依次分发的四个权柄，谁能同时拥有这四个权柄，谁就能成为真正的……皇帝。”

　　“和“逻辑”这样的权柄有关？”路明非思索了一下。

　　“中国人的智慧说太极两仪，事有阴阳变化，如果对于他们而言是补完，那么必然是有一个相反的权柄混杂在其中，而这权柄的力量应该相当于龙王们融合之后权柄的总和。”昂热的声音严肃了起来，“能够让混血种拥有君主级的战力，只能是逻辑的反面，也就是“混乱”或者是“无序”。”

　　“只能达到君主的水平？听起来应该比君主更强。”路明非说。

　　“人类跟龙族不一样，龙类天生就有可以改变规则的力量，而人类必须通过窃取才能掌握这样的能力，所以为什么有无数人想要进化为龙的原因也正是在此。”

　　“他们想要的是完全掌握力量而不被人类身躯束缚。”

　　“我知道了。”路明非说，“见到汤姆罗之后……如果遇见有叛乱的中国分部专员……”

　　“可以击杀，我想那多半是谁家的死士而碰巧穿了我们专员的作战服……那是敌人，而不是我们的战友。”

　　“好。”路明非挂断了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差点撞到了一个人。

　　“绘梨衣？你怎么在这儿？”路明非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我听见了路明非的话，路明非是不是忘记了我可以听见很远。”女孩指了指本子，然后又把文字放在路明非眼前晃了晃。

　　“苏晓樯呢？”路明非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

　　“晓樯在店里喝咖啡，我说要出来上个洗手间顺便来找路明非。”

　　路明非看着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抱了抱女孩，“对不起。”

　　“没关系，但是路明非下次要和我说，我会在家等路明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