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叫梅林·安布罗斯？”

　　桌面上的白蜡爆出一团火花，光线忽明忽暗。金丝楠木棺材内的尸体笼罩在阴影中，脸庞看不清晰。

　　梅林蜷缩起双腿，坐在木板车旁，抬头看向沙发上俊朗的金发少年。

　　他倚在软垫上，轻手抚摸巨蛇洁白的鳞片，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的国王是不是在修一座高塔，却总是一夜之间变成废墟。他还有两个儿子，分别叫奥里利厄斯·安布罗斯和尤瑟·潘德拉贡？”

　　梅林轻轻点头，达力眼中的光芒瞬间消失。

　　梅林啊，这是真梅林！

　　现在怎么办，把人送回去？

　　巨蛇吐出猩红的蛇信子，金发少年微微皱眉，嗓间发出阴冷低沉的嘶嘶声。梅林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紧紧抱住双腿，扫视四周。

　　大厅中央摆放有十几个棺材，其中一个已有住户。左侧有一个高大的实木书架，架上有六本破旧的书籍，书封上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黑色的木制柜台旁有一段狭小的楼梯，通往二楼。

　　回头望去，窗户外是冷清陌生的街道，身穿黑袍、头戴尖顶帽的路人神色匆匆。

　　这里与他的世界完全不同。

　　梅林指尖微微蜷缩，熟悉又陌生的魔力围绕到身旁，欢呼雀跃。寂静的屋内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暂时回不去，留在这打工吧。”

　　“打工是什么意思？”梅林小声说，深灰色的眼睛看着达力。

　　他能看出来，眼前的金发少年是巨蛇的主人。他只是巨蛇搜罗献给主人的财宝时，无意间带来的附赠品。

　　达力眉头紧皱，面无表情地说：“替我干活，换取面包。”

　　这么说应该能听懂吧？

　　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和中世纪的古人沟通。

　　幸好这小孩没有大喊大叫，吵得人耳膜疼。不然他肯定第一时间让赛洛纳斯把人扔到孤儿院，听天由命。

　　“哦。”梅林点点头，金发少年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脸色越发冷漠。

　　他有些害怕，空气中的魔力随着心绪涌动，猛地爆裂开来。

　　‘砰’的一声，实木书架轰然倒塌，书本散落满地。

　　达力一脸无语，从衣袖中抽出魔杖轻轻挥动。断裂的木头恢复原状，书籍飞回原有的位置，仿若时光倒流。

　　“你……”他话未说完，头顶的吊灯突然砸落地面，碎片四溅。

　　梅林浑身发抖，转身钻进羊皮卷堆里，透过狭小的缝隙怯生生地看着他。

　　该害怕的是我，好吧？！

　　达力嘴角一抽，将魔杖杖尖指向梅林，想把这倒霉孩子拽出来。

　　下一秒，接连不断的碎裂声响起。橱窗玻璃纷纷爆裂开来，地面上的玻璃碎渣反射出清冷的月光。

　　梅林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

　　“老实待着。”达力冷漠地说，右手拽住梅林的后衣领，将他扔到沙发上。

　　赛洛纳斯抬起下颌，轻轻压在他的头顶。梅林立刻安静如鸡，盯着达力手中的魔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空气中的魔力汇聚到魔杖顶端，随着主人的挥动将屋内恢复原状。

　　在他的国家，巫师要被处以火刑。这里似乎截然不同，巫师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街道上。

　　梅林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未浮现应有的片段。他的预言能力在这个世界失去效果，无法看到未来。

　　他眨了眨眼，抬手指向金丝楠木棺材。一朵朵洁白的雏菊在棺内盛开，格雷伯克茫然恐惧的神情逐渐变得安详。

　　“先生，你为什么要用木棍？”他一脸不解。

　　金发少年转过身，深邃的蓝眸中透露出莫名情绪。他扫了眼棺材内的尸体，皱眉思索。

　　魔杖不是必需品，印度的巫师仅凭语言和手势就能施法。

　　梅林身为梦淫妖和公主的孩子，操控魔力比喝水都简单，不用魔杖可以理解。

　　“先生？”梅林微微歪头，慢吞吞地说，“你为什么用木棍？”

　　他说的是盎格鲁-撒克逊语，与现代英文差异很大。好在达力为了方便查阅凯尔特神话资料，或多或少接触过这种语言，放慢语速时勉强能听懂他的话。

　　不过梅林很聪慧，仅凭寥寥数语就能猜出他所表达的意思，磕磕巴巴的模仿他的腔调说话。

　　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达力倚在棺材旁，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没有开口。梅林一脸焦急，将脸埋在抱枕下，变成一条小灰蛇探头看向他。

　　“先生，可以不要把我送回去吗？”一双黑豆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恳求地说，“我会好好打工。”

　　“此事再议，你先把今天的饭钱挣出来。”达力用蛇佬腔说。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幼儿启蒙读物和字典扔到茶几上，而后挥动魔杖，将地面上散落的羊皮纸收进手提箱中。

　　“你住二楼客房。”他拎起手提箱，迈步走上楼梯，“赛洛纳斯，照看好他。”

　　脚步声逐渐远去，小灰蛇吐出蛇信子，身影消失在原地。沙发上凭空出现一位瘦弱的灰发男孩，伸手拿起《诗翁彼得故事集》。

　　纸面泛着淡淡的墨香，陌生的字母排列组合成新的词汇。窗外透进温暖的阳光，街对面商铺走进一位身穿黑袍的矮胖巫师，将三根幽绿色的毒蜡烛摆在橱窗里。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比新奇。

　　梅林眼眸微弯，指腹摩挲着书中精美的插画。空气中突然泛起细微涟漪，五颜六色的书籍倾泻而出，淹没他的脚踝。银白色蛇尾卷起两本书，塞进他手中。

　　《儿童英语启蒙》《三分钟让你成为一个好爸爸》

　　“这是给我的书吗？”梅林仰起小脸，灰色眼眸静静注视着巨蛇。

　　赛洛纳斯点点头，又摇摇头，尾巴卷起第二本书放到茶几上，示意他翻开。梅林听话照做，巨蛇低下硕大的头颅，凑到书页前，凝神细看。

　　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像一群蚂蚁到处乱爬，它根本看不懂。

　　赛洛纳斯沉吟数秒，尾巴轻轻戳了戳梅林，示意小鬼头读给它听。

　　“我也看不懂。”梅林轻声说，抬手抚摸巨蛇冰冷光滑的白磷，“你稍等一下，我学东西很快。”

　　他翻开《儿童英语启蒙》，静心研读。窗外的阳光渐渐消失，他从书本中抬起头才发觉已是傍晚。

　　叮咚！

　　三位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的男巫踩着门铃声，走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