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给娘子作画前，虽然要摸相，但主要是听，听出你们讲话时的神态举止，这样在心底大致能圈出一定的人相。”

　　“当然最重要的是心，墨韵在心，景物在眼前就大不同了。”

　　“眼睛这时候就是个累赘了。”

　　顾画娘在作画时，为他们讲解。

　　“这位官家，你信不信，即便我没摸你相，也能将你的相貌画出个七八。”

　　吕通司点头，他将刚才遮掩的底下画布，抽出来展示：“所以这些，也都是顾画娘用心，画出来的？”

　　卓青怡一看，差点吐出来。

　　之前画桌最上面的几张画布，她粗略看过。

　　都是很漂亮的画。

　　而吕通司展示出来的，跟原先的画风，大有径庭。

　　这几张都是人形，极度诡异扭曲的各式怪物。

　　看上去都像是身体发生各种变化，长着尖利爪子，黝黑而湿滑的鳞脸上，有着无数张嘴巴眼睛，会像野兽般攻击人类的可怖鬼祟。

　　很难想象出自同一画师之手。

　　顾画娘的手一顿，沉默片刻道：“听口音，你们并不是大宛人……不然我不会再给你们作画。”

　　“它们并不真实存在，只是我闲心所做，城内也安然无事，你们不用特意向我这瞎眼的老太婆打听什么了。”

　　“哪有。姐姐看着还很年轻呢！”

　　卓青怡见这气氛马上变得不对，打圆场讨好道：“顾姐姐别理他，他这人就欠儿！”

　　这说话的功夫，已经画好。

　　顾画娘将墨迹未干的画布，展给卓青怡看。

　　看着这画。

　　她惊喜睁大眸子，一副画，栩栩如生，画中的女子容貌美丽，尤其是青衣长衫，更显清丽脱俗。

　　自己可没说过穿着青衣啊。

　　对她的话更信几分。

　　正要起身接过。

　　吕通司却将她的身形按下，将画接过，先放在一边，“是画的不错，不管是姿态、还是画工，都堪称一绝。”

　　“若是让画娘接下来按照我的描述，能否根据她样子，修改出另一个女人的画像？”

　　顾画娘“看”他，片刻点头。

　　这时候，卓青怡才明白要自己留下的原因，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吕通司看着卓青怡，指点道：“嗯，那女人的身高，比她稍微矮一点，不，或许要高一点，脸要圆点，至于五官，你先看着画吧……”

　　描绘很模糊。

　　故而需要的时间太久，但当这张好不容易做出的画像，展示在吕通司面前，他的呼吸加重。

　　画中女人是他一直念想，记忆深处的白虚身影，没有错！

　　单单是心底不由升起的恶心感，就让他无比确定。

　　卓青怡本以为，是要画林悦，但这画上的女人，她从没见过，也没听吕通司讲起过。

　　“多谢了，多亏顾画娘的手艺，让我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脸……”吕通司深吸一口气，将这画布小心收起。

　　他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而这已经远远超出，顾画娘所言的价钱。

　　她拿起顿住，还是将这银锭收起，“看来，我是画了一张“仇人”的画啊。”

　　……

　　吕通司两人，跟着行人的指示来到张宅。

　　刚到，就遇到从门前走出的黄阿土，他看到两人，惊喜道：“大爷，我正要找你们呢！怕你们这找不着！”

　　他得到吕通司最后的赏钱，欢天喜地地离开。

　　突然，想到什么，黄阿土又屁颠颠的跑过来，做贼似的低声道：“好爷爷，好奶奶，可别说小的没提醒你们，这儿住人不行！”

　　“改天要是改变主意，到城门找小的，一定让我家掌柜给你们打对折！”

　　他朝张宅门内看一眼后，忌惮离开。

　　卓青怡啐口：“这家伙，将我叫老了好几十岁！”

　　吕通司看她这粗鄙动作，顿觉是老张头教坏的。

　　两人进门后。

　　卓青怡对吕通司道：“这就是“戏会”老旦的家，我们终于到这里了！”

　　吕通司点头应声。

　　其实在来这的路上，吕通司与卓青怡曾进过一次他自己的梦会。

　　这次戏会，卓青怡不知道的是。

　　吕通司暗地里，利用炼皮法的重皮术，同时操控代号“末”的分身，与本主“戏丑”，两重身份在戏会上一唱一和。

　　甚至，他做戏，故意让“末”在言语上得罪“戏丑”，在梦境戏会上，有意树立起戏丑的主人威严。

　　这让其他成员进一步服从于他的指挥。

　　“呵呵。现在，我才真正有了一点上台做戏的感觉了……”吕通司心中暗道。

　　“但愿，老旦真的如她所言，有破解册子内容的能力，还有，她说过，自己清楚一些“末路”的信息……”

　　而这，是他来大宛城最主要的原因。

　　在外看，这宅子很小，即便是在主街道，也像是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之中，似乎永远被阴霾笼罩。

　　其墙壁用古老的石块砌成，屋顶低矮而倾斜。

　　内部里面堆满枯枝败叶，使得整栋小宅愈显诡异，荒凉，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

　　只是今天，除他们之外。

　　从里面房间的狭小窗户，看到陌生剪影，和隐约声音，是另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门开着，他们迈入房内。

　　里面有浓重的香和蜡烛的味道，让空气都变得混浊而压抑。

　　一个满脸褶子，身材瘦小又干瘪的张老太，坐在最深处，还有一对富商打扮的两夫妻，和王武一行人。

　　随着他两人再进入，里面顿时显得更拥挤了。

　　王武走过来。

　　吕通司询问，这两夫妻来找张老太的目的。

　　“唉，他们也是个苦命人。”

　　“唯一五岁的孩子，前三天一次出街游玩时，不小心拦住一个骑兵的路，被那畜生驾马踏死了……”

　　吕通司听完，让王武带着他们的人先暂时离开，让出空间给里面三人。

　　张老太看过吕通司，对他微点头，随即盯着那中年夫妻看了很久，久到让这两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所以，你们想要我老婆子做什么……须知人死不能复生。”

　　男的还没说话。

　　女人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道：“张神婆！张神婆！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五岁！他那么乖巧听话！为什么要让他去送死啊！”

　　“李氏，人各有命。何况你那孩子早就在三天前死了，求我多少次都是无用。”

　　女人哭的声音瞬间停住，脸颊涨红，喘着粗气，眼看就要背过气。

　　身后的李富商早有所料，手抚在背上，帮助她顺气。

　　看着张老太，颤声道：

　　“张老太，您已经在大宛里做几十年巫医了，很多人都很相信您，都说您有法力，会算命，能治疗一些怪病。”

　　“最主要的是，还会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