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图钱带着兵丁，全心全意的在数沙子，对沈弘毅的盯梢，自然也松懈了下来。趁着这空挡，沈弘毅带着项弘毅，在书房折腾拉火管。

　　经过几天的折腾，书房的熔炼炉已经完工，石墨坩埚样品也经过了高温煅烧的检验，沈弘毅最终采用了石墨与黏土六四比，制造出了炼钢用的石墨坩埚。

　　初夏的季节，本来就有点热，沈弘毅还将熔炼炉撘在了书房，导致这个房间就如同蒸笼一般。但为了以后能大杀四方，沈弘毅只能忍着。

　　在完成了一张图纸后，沈弘毅放下了手中的炭笔，离开了书桌，走到了项弘坚的身后，查看第一次坩埚炼钢的进度。

　　项弘坚摇动着手摇鼓风机，不时观察燃烧的计时香，按沈弘毅的吩咐，每过四分之一炷香，要给熔炼炉加一次焦煤。

　　鼓风机将一部分空气直接鼓进入加热空气的炉子，炉中的燃煤冒出淡蓝色的火焰，灼烧着上方的方形铁管。

　　而另一部分空气，进入了方形铁管之中，被灼烧提高温度之后，再进入熔炼炉中，为焦煤的燃烧，提供所需的氧气。

　　看着这烧的通红的方形铁管，沈弘毅不由的摇头苦笑，这是他偷工减料的结果。没有镗床，他很难快速的加工出圆柱形木质模具。

　　作为替代，沈弘毅选择了用锯子，锯出方形木条当模具。然后再用砂模铸造的方式，造出了这几个勉强能用的方形生铁管。

　　见项弘坚的脸被高温灼的通红，满头大汗，沈弘毅开口问道：“弘坚，要不要休息一会？我来摇鼓风机？”

　　“先生，不用了，这活计不累。”项弘坚回头，露出腼腆的笑容。

　　“真不累？你我之间，不需要客套。”沈弘毅继续问道，在他心里，并没有将项弘坚当成仆人。

　　他不怎么在意这大明的价值观，将什么尊卑有别带进日常行为中，所以他跟图钱等一众兵丁相处的很不错。

　　“比起以前在铁匠铺打铁，这活计真的不累。”项弘坚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水，迟疑了一会，又开口问道：“不过我有个疑问，先生，你到底要做什么东西？”

　　“最先，我想做件武器，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干什么了。”沈弘毅苦笑着回答道。

　　刚开始，沈弘毅觉得这拉火管好简单，主要零件只有一个圆柱铁管、一个底部铁帽，再加上一个钉字圆柱小木棒。

　　可真正的动起手来，沈弘毅才发现，他连简单的加工机械都没有，什么工具都得自己动手造。短时间内造出拉火管，造出手雷，已经彻底成了奢望。

　　“忽悠一下图钱还成，我早就猜到了，先生根本就不是为了烧琉璃。”项弘坚笑着说道。

　　沈弘毅点了点头，告诉他，烧琉璃不过是幌子，让图钱他们有事做，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的折腾武器。

　　听完沈弘毅的解释，项弘坚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变成了伤感，摇动鼓风机的速度都慢了许多，叹着气说道：“可我父亲有交代，我不能为鞑子打造兵器。”

　　沈弘毅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图，连忙摇头解释道：“这武器，并不是给鞑子的，这是我们的杀手锏，我们在这世间立足的依仗。

　　就算是我们守着一座小城堡，只要这种武器充足，就算鞑子大军，也只能绕道。”

　　项弘坚默默的听着，当每次沈弘毅讲到“我们”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心头一暖。除了他的父亲，还从来没人，这么形容过他与别人的关系。

　　十几天的相处，他感觉到，沈弘毅根本没有把他当佣人，更像是在把他当徒弟一样教导。刚开始，项弘坚还有点不以为然。

　　可在打造空心铁管之时，沈弘毅那手铸造之术，让他彻底心悦诚服。砂子混合黏土做模，铸造出来的铁器，虽然表面有点粗糙，但一个气孔都没有，完全可以吊打他父亲。

　　虽然项弘坚很愿意沈弘毅，但沈弘毅的描述太夸张了，于是他疑惑的问道：“世间真有这样的武器吗？我父亲可是这沈阳数一数二的铁匠。

　　许多军中的将领，都委托我父亲打造火器，这些年，我可没少跟着他打造火铳，连虎尊炮都造过好几门。

　　先生的铸造之术很不凡，就算是铸造佛郎机炮，估计也不在话下。可就算是佛郎机炮，在面对鞑子大军之时，也达不到那个程度！”

　　沈弘毅笑着点了点头，虽然项弘坚长得像头憨熊，可对明军火器的认知却很不凡。可他要造的，根本不是火炮，感觉解释起来太麻烦，还是眼见为实的好，于是说道：“给你看样东西吧！”

　　沈弘毅转身，走到书柜旁，从柜中取出了一点雄黄和硝石，放在纸上按比例混合，用小木棒搅合均匀。又取了一点细沙，参和了进去，再将纸片包裹成小纸包。

　　项弘坚心不在焉的摇着鼓风机，视线一直在沈弘毅身上，可他越看就越糊涂，忍不住问道：“先生，你是在配火药吗？”

　　沈弘毅点了点头，走到项弘坚的近前，将小纸包放在了地上，操起旁边的小椅子，拿椅子腿压在上面摩擦，才两三下，就传来了噗的一声。

　　沈弘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项弘坚说道：“这火药怎么样？你觉得能造什么兵器？”

　　项弘坚摸了摸脑袋，提醒道：“先生，你这火药有什么用，一遇到磕磕碰碰，它就炸了啊！”

　　沈弘毅点了点头，告诉项弘坚，这个问题可以想办法控制，并给他介绍了拉线点燃方式的木柄手雷，还描述了手雷饱和打击下的场景。

　　“这简直匪夷所思，如果真能造出这种武器，确实可以成为大杀器。可先生你准备的模具......”

　　看着一旁做好的砂模，沈弘毅满脸苦笑，解释道：“刚开始，我准备直接制造木柄手雷，后来，我准备制造木柄手雷的加工工具。

　　而现在，我准备先制造一套木质模具的加工工具。而那些模具，是我准备用来铸造加工木头的工具。”

　　沈弘毅想过降低标准，比如说用铁皮卷成小铁皮管，可这样加工出来的拉火管不会很丝滑，有可能在拉动拉绳时，小丁字木棒会被卡住。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沈弘毅如果想要大批量生产划时代的拉火管手雷，最终还是要打造一条简陋的流水生产线。

　　下定决心不将就之后，沈弘毅仿佛就像在开启无限套娃。要生产这个，就必须弄出那个，简单的镗床、钻床都被他画了出来。这哪里还是造拉火管，沈弘毅感觉他这是要一手一脚的锤出工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