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来到漠南,建立金莲川幕府,把北方顶级人才一网打尽,全部纳入麾下。
即使鹤鸣老人、遗山先生这些文宗拒绝了他的招纳,他也极力交好,百般礼遇。
因而,他在北方读书人中的名声极好,威望高。
若是再通过次文会,把北方中下层读书人收拢,那他在北方的威望就会更高了,名声更好了。
最重要的是,此次文会忽必烈图谋极大,涉及正统之争。
南宋虽然腐朽不堪,被蒙古人压着打,然而毕竟还是正统,一旦忽必烈被北方汉人认定为正统,那么他出兵攻灭南宋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了。
这后果太严重了,比起千军万马的威力还要大。
许赟心头沉甸甸的:“得想办法破坏了。”
正统,看不见摸不着,然而实实在在存在着,可以聚拢亿万人心。
老者一拍额头,想起了甚么:“后生,饿了吧?我给你们拿吃食。”
刚在子午关里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倒还不饿,不过若是能带着吃食,在路上吃也不错,孟继堂道谢:“谢老丈。”
老者很是欢喜:“都是老乡,不用谢。”
欢天喜地朝不远处的瓦房走去。
都是四川人,见到面着实亲切,有农夫笑道:“我家还有煮好的吃食,我给你们拿点。”
“我家也有。”
“我家也有。”
农夫们太热情了,忙回家去拿吃食。
没多久,老汉回来了,把一块煮熟的蜡肉递给孟继堂:“这是我今日煮的,剩下不多了,后生,你带着,路上吃。”
孟继堂有些惊讶:“老丈,你们还有肉吃?”
肉,在宋朝虽然没有以前稀少了,也不是一般百姓能吃得起来的。
老者非常自豪:“瞧你说的,我们哪天不吃肉?”
孟继堂笑道:“谢谢老伯。”
老者笑呵呵:“切莫道谢。”
一个农夫快步赶了回来,有些歉意,把三个熟鸡蛋递给黄元鹏:“煮好的肉我吃完了,还好有三个熟鸡蛋还没吃,你带着路上吃。”
黄元鹏诧异:“鸡蛋?”
这个农夫笑道:“没肉吃了,就吃几个鸡蛋顶顶。”
农夫们不断回来,递给许赟他们熟肉,没有熟肉的给熟鸡蛋,没有熟鸡蛋的就给生鸡蛋,要许赟他们在路上整熟了吃。
许赟他们致谢后收了下来。
许赟在心里感慨:“只论关中之地,忽必烈是真的当得起《元史》中记载的那样,他是天上的皇,地上的王。”
呜呜呜。
远处传来鸣嘀声。
孟继堂他们心中一紧,强行压下,没有表露出来。
许赟抱拳行礼:“谢过诸位老乡,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老者挥手相送,热情相邀:“后生,以后到来,到家中座座,千万莫客气。”
孟继堂抱拳告辞:“一定,一定。”
告别了农夫们,许赟他们打马狂奔,飞快离去。
半个时辰。
汪德臣骑着战马赶到,冲农夫们喝道:“可曾见到一行骑着战马,扮成军卒的四川人?”
老者忙道:“见过,见过。”
汪德臣问道:“他们朝哪边去了?”
老者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大人,您找他们做甚?”
汪德臣咬牙切齿:“他们是宋人奸细。”
老者怒气满腔,恨恨不已:“宋人奸细?姓赵的又派派他们来做甚?是不是要祸害我们,不让我过上好日子?姓赵的就不是东西,当年四川被屠的时候,他在哪里?我的亲人被鞑子杀害的时候,姓赵的在哪里?我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他又派人来给我招灾了,姓赵的太可恨了。”
姓赵的,是指南宋官家。
一口一个姓赵的,而不称官家,对南宋的好感实在是欠奉。
靖康之变已经过去一百三十年了,南宋多次错失收复中原的机会,北方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早就对南宋失望透顶了。
而老者这些四川人,更是蒙古屠川的幸存者,对南宋早就不抱希望了。
“大人,奸细朝那边去了。”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农夫们对许赟他们的态度大转变,热情的为汪德臣他们提供情报。
汪德臣一夹马肚,带着人朝东边追去。
老者后悔得不行:“我真是瞎了眼,竟然给宋人奸细吃喝。早知如此,不如喂狗。”
“真不如喂狗。”
“宋人配吃我们的吃食么?”
农夫们对许赟他们的好感荡然无存,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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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得。
许赟他们奔行间,遇到一队汉军,武装到牙齿,飞驰而来。
许赟冲汉军喝问:“可遇到奸细?”
一个汉军十夫长回答:“未曾。你们呢?”
许赟摇头:“未曾。”
双方简单交流后,立时分开,去执行任务。
一路向东,遇到五支汉军,许赟应付过去。
孟继堂满脸忧色:“我们能赶到潼关么?”
要去中原,潼关是必经之地。
呜呜呜。
急促密集的鸣嘀声响起,由西边传来,很快就传到东方去了,再朝东方更远处传去。
孟继堂和蒙古人打了多年的仗,知晓这意味着甚么,脸色铁青:“鞑子下令关闭所有关塞要隘,不准任何人离开了,潼关出不去了。”
鸣嘀,对于蒙古人来说,除了示警,还有传令的作用。
关闭潼关,不准人离开,要是靠人加急传讯,说不定等到传令之人到了潼关,许赟他们都离开潼关了。
用鸣嘀传令,就能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一个汉军飞驰而来:“接宣抚使令:所有军卒出行,相熟者百人为队,互相监督,有陌生人者,立时禀报。少于百人者,不得行动,你们赶紧归营。”
这是防止许赟他们伪装成汉军蒙混过关。
每百个相熟军卒组成一队,出行执行任务都在一起,许赟他们想要伪装成汉军都不可行。
孟断堂他们心都快从胸腔中蹦出来了。
许赟笑道:“得令。”
应付过去,骑着马离去。
孟继堂急得不行:“哥哥,鞑子太狠了,我们再也不能伪装成军卒了。”
黄元鹏眉头紧拧着:“是啊,哥哥,是得想个办法了。”
来到一片农田前,一个小吏骑着骏马,奔行在田埂上,大声训话:“接宣抚使令,所有人相互监督,发现陌生人,立时禀报,若有奸细,有重赏。胆敢不报者,连坐。”
农夫们热情响应:“大人,您请放心,发现奸细我们一定举报。”
廉希宪下手真够快的,堵住了许赟了他们混入军队的路子,更是要百姓举报。
以百姓对忽必烈的拥戴,区区之事算得了甚。
何贤成满脸忧惧:“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早就听许赟说过,关中是忽必烈的封地,如同铁桶般,来到关中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今日一见,远胜传闻。
要不了多久,许赟他们就会被发现,后果极为严重。
许赟沉吟:“走,去京兆府。”
孟继堂一个摇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哥哥,不会又要灯下黑?合掌文章难做,我们在南郑用过一回了,想再来一次,不可行。”
黄元鹏深以为然:“是啊,哥哥。”
许赟笃定:“只有京兆府能救我们了。”
一拍马背,疾行而去。
孟继堂他们心惊肉跳,骑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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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德臣率人向东追,哪有许赟他们的身影,不由得大怒:“人呢?”
没人能回答这问题。
汪德臣眉头拧得很紧,思索不已,却是一脸迷茫:“宋人究竟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