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王朱棣
一间狭小的药房后院内。
许天躺在昏暗的木板床上,头上缠着一圈麻布。
难闻的中药味散发开来,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喝醉了,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看来是有好心人送自己去了医院。
不多时,许天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发愣。
自己身上盖着潮湿且充满霉味的棉被,底下是硬邦邦的木床,床头放着一个崩口的瓷碗,里面盛放着黑乎乎的中药。
这是哪?
“嘶!”
许是扯动了伤势,他头部的伤口处突然开始剧烈疼痛,伴随而来的还有原主人生前的记忆。
是的,他穿越了,穿越到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此时正是大明朝建文元年,刚入夏。
......
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许天开始整理脑海中的信息。
自己的父亲是附近颇为有名的大夫,按理说日子不会过得这么拮据,但由于许天好赌成性,他父亲早些年攒下的家底也都被他偷偷挥霍一空,还欠下了不少赌债。
就在几天前,因为还不上赌债,许天被赌场的打手逮住,一顿拳打脚踢过后,他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这穿越的,不说家徒四壁,也差不远了。”许天环视了一圈屋子,叹气道。
“建文帝朱允炆刚登基,也就是说离靖难之役还有几个月时间。
一定不能趟这摊浑水,先稳妥发育才是真理。
另外,趁其他人都不知道战乱将起,我得把握先机才行。”
正当他在为自己的未来规划时,一只脚踏过了门槛。
“儿啊!你见好些了没?”
来人正是许天的父亲,许由安。
“爹,我没事!”许天轻轻地摆了摆手。
许由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端起药碗说道:“先把药喝了。”
“我自己来就行!”许天接过碗,喝了一口。
放凉的中药难喝到差点让他吐了出来,但转头看到他爹期待的眼神,许天又生生咽了下去。
见许天喝完了药,许由安才笑着开口说道:“有人请我明天去给一位大人物看病,诊金足有一百两,到时候你欠的赌债就能还清了。”
许由安用手抚了抚胡须,眼神里全是对许天的溺爱。
许天心里莫名地有些感动,他缓缓垂下脑袋,不想让许由安看到他微红的眼眶。
“真是人渣!”许天暗骂了“自己”一句。
许由安的妻子在生许天时难产而死,她死前曾哀求许由安要好好照顾许天,因此许天可以说是被许由安从小惯坏的。
“哪位大人物?”
努力使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许天疑惑地开口询问。
许由安往门外看了看,靠近许天用手指了指上方,低声说了两个字:“燕王。”
“燕王朱棣?!”许天失声喊道。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许由安低声喝道,同时慌张地把门关上。
许天刚刚还在心里想着不能趟这摊浑水,他的老爹就给了自己一个惊喜,一下子打乱了许天的计划。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咳咳,燕王怎么了?”
许天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听说是癔症,找了好多大夫都不见好。”许由安摇了摇头。
果然!
许天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
朱棣是装疯这一点,许天还是知道的,只是这么多大夫都看不出来,为何还要找他爹去?还开出一百两的高价诊金。
许天只觉得有点奇怪,只是一时间没完全想通。
直到许由安离开,他才就着困意沉沉睡去。
......
翌日。
“爹!你等等!”
许天拉住了正要前往燕王府的许由安。
昨天的事情,许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一大早便走下床,正好看到他爹整理药箱准备出门。
“爹你告诉我,请你去燕王府的人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许天严肃地问道。
“儿啊,莫要误了爹出发的时辰!”许由安边说边把手臂抽出来。
许天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不依不饶地说道:“你不说我就不放开!”
许由安左右看了下,轻声说道:“那人说,不管燕王有病没病,只说没病就行。”
听到这句话,许天瞳孔微缩,他立刻关上门,不由分说地把他爹按在了椅子上。
“爹!我们有大祸了!”
许由安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以为你爹没仔细想过啊,说一句没病会有什么祸事?”
许天脸都黑了,心里诽谤道:“这还叫没祸事?涉及到皇帝和燕王的利益斗争,你老人家怎么敢掺和进去的啊!
你一句没病,那不就等于说燕王在装疯吗?
燕王要是输了也就罢了,关键建文帝才是最终输家。
到时候算起旧账来,咋俩都得掉脑袋!”
许天正要开口阻拦,许由安打断道:“好了!莫要胡闹!接你爹的马车就要到了。”
眼见沟通无果,许天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说道:“爹,对不起!”
许由安欣慰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自从许天病了一场后,他的性格没有之前那么跋扈了。
“无妨,爹要准备出门了,你身体还没痊愈,回去歇息吧。”许由安笑着起身说道。
他正要拉开门栓,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原本放在墙角的扁担,被许天抓在了手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先委屈一下爹你了。”
......
燕王府。
“大哥!我们去放风筝吧!”
一个光着脚、披头散发的男人,拉着一个仆从喊道。
男人虽然衣冠不整,但穿着却不失高贵,正是传闻患了癔症的燕王。
被拉住的仆从吓得跪地求饶,连连磕头。
“你不是大哥!大哥你在哪?你是要跟我玩捉迷藏吗?”
男人说完后,风风火火地往后院跑去,身后还跟着一群仆从。
刚踏入燕王府的许天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正是请他爹来看病的那个人。
此时许天穿着他爹的衣裳,背着一个小药箱,活生生的大夫形象。
不久前,在他打晕他爹后,汉子就驾着马车来到了药房门口,许天骗汉子说他爹突然染病不能前往,让自己去一趟。
起初汉子不太相信,但是许天把汉子交代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后,汉子最终才同意。
毕竟医术高低不重要,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去看看燕王,总得先装模作样一番。”
许天对身边的汉子说了一声,迈步去了后院。
汉子挑了挑眉,似乎对这句话有点意外。
许天不知道汉子在想什么,他也不在意,他只想把自己和老爹从这摊浑水中摘出去。
熟读这段历史的他,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他们父子就会沦为两方利益争斗的牺牲品。
来到后院,燕王正蹲在不远处的花丛中,撑着一把伞,一动不动。
许天向燕王府的管家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走到燕王身边。
靠近了才发现,这位年仅三十多岁的燕王,他的面容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英气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只是眼神里却暗淡无光。
这位足以称得上是“千古一帝”的永乐大帝,居然被逼成这个样子!许天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一阵心酸。
“燕王,您在做什么?”许天蹲下来问道。
燕王不说话,眼神怔怔地看着泥土里刚长出来的蘑菇。
“我知道了,您在扮蘑菇。”许天笑着开口道。
燕王转头看向他,手舞足蹈地大笑道:“哈哈!对!本王是一颗蘑菇!”
“你也是蘑菇吗?”
“是的,我也是蘑菇。”
许天也不点破,反而笑着配合他演这一出戏。
这一刻,许天觉得自己和燕王的处境很像,燕王在扮演一个疯子,而自己却在扮演一个正常人。
半个时辰后,许天起身告辞,两人擦肩而过时他嘴唇微动地吐出几个字,燕王的双眼霎时间闪过一缕精光,而后再次变得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