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摄政大明,从淳安书吏开始

第47章 淳安苦胥吏久矣

  站在身后的齐大柱被田三六这股气势所慑,心中却是滴血一般。

  自己誓死追随的小老爷,居然也和那些欺压百姓的乡绅胥吏们没有丝毫区别。

  他所做的这一切,竟然真的是为了与沈一石这些大户们一起贱买灾民的田地。

  这一刻,齐大柱整个人的心都碎了。

  他看着田三六的背影,虎目通红:小老爷啊小老爷,我看错了你,可你也看错了我。你当真觉得我齐大柱是为了钱,跟着你们欺压百姓的?

  现在,他只想着怒吼一声,发泄心中的不快,痛斥自己的眼瞎。

  可一想到当初自己被马宁远扣上通倭的罪名,乃是眼前这青衫书办带着大家伙去总督府拼死救出,有恩必报的齐大柱咬着牙忍住,身子更是颤抖不已。

  沈一石和田三六,谁也没在意齐大柱这样一个小人物。

  二人对视了许久,沈一石坐了下来:“你做的这一切,当真也是为了买田?”

  现在这个关口,没有比买田更紧要的事情了。

  “沈老板,你一个商人为何会觉得我不是为了买田?”田三六也一脸的疑惑:“要知道,淳安是浙江第一个把改稻为桑的国策执行下去的。桑田可是比农田多五成收入,五成。”

  他张开了手,露出五个手指:“这是我在淳安做出来的功绩!那么多官爷,那么多老爷,又是马踏青苗,又是毁堤淹田,结果呢?都没办成,我一个小小书办却办成了。沈老板,整个浙江,难道就你一个人想当江南首富么?”

  一番震耳欲聋的质问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炸在沈一石耳边,他看着这年轻的青衫书办,恍惚间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一年,自己也只是织造局里小小的书办,也曾像他这般为了赚钱为了往上爬绞尽脑汁,却也同样的意气风发。

  此刻,沈一石共情了。

  马上明白田三六做的这一切,确如他所说,就是为了钱。

  “江南首富...呵,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沈一石想到自己的处境,摇头苦笑。

  田三六则满脸不屑:“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我自然懂。你也别一副我不知道你这个位置苦的样子,这杭州城里多少穷苦人宁愿过你一天的日子就死。你享受过了,体验过了,又开始矫情起来,真矫情一把火把你这耗费百万造的宅子烧了。”

  “你!”沈一石语塞,田三六继续破他的防:“怎么?花二十万两银子买江南第一美女时,你不觉得苦。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派人夺我性命时,你不觉得苦。这会开始叫苦了?别来这一套,你不愿意给织造局当狗,换我来。”

  他妈的,沈一石气乐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理直气壮的姿态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

  齐大柱听到这话,则彻底的失望,再也忍不住了:“小老爷!”

  田三六猛然回头,一双眼睛像是藏着两只择人而噬的凶兽:“怎么?看不惯?让你去买粮,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天亮赶紧去买粮!”

  齐大柱愣愣的看着他,心死如灯灭,跪下来磕了个头:“小老爷救命之恩,齐大柱永不会忘。您放心,明日买到买不到粮,我都会回淳安,你要做的事我也决计不会透露半句。”

  恩断义绝的话终于还是没说出口,起身转头离去。

  “这是个能以命相托的直人啊!”沈一石阅人无数,看着齐大柱的背影,知道这不是俩人在自己面前演戏。

  田三六则不以为然:“有了钱,这样的直人我能有一个,就还能有两个。”

  沈一石虽然相信齐大柱和田三六这番样子不是演的,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田三六找自己的真实目的还是心存警惕。

  他倒不是怀疑田三六不是买田,他是怀疑这小子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给挤出牌局,取代自己。

  “既然田书办也是为了推行国策,那再好不过了。”沈一石试探问道:“只可惜现在事情卡在新来的知府那儿了。”

  田三六:“这事我知道,我在巡抚衙门口守了半夜,连夜前来,就是为了此事要和沈老板商议。”

  “哦?”沈一石一愣:“田书办有何高见?”

  “我与那高翰文打过照面,谭师也来信说这高瀚文颇有清名,书香世家,更是探花出身,对音律极其精通,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没成亲。”

  沈一石越听越觉得浑身冷,看向田三六的目光里七分警惕中带着三分惊讶。

  “这样的人,花钱肯定不好使,像是对我这般性命威胁也不行。需得用美人计,生米煮成熟饭,泥巴掉进裤裆里,就由不得他了。”

  田三六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叫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他是靠着名声才得了知府的位子,拿捏住他的名声,就能拿捏住他这个人,而沈老板手里不是有个江南第一美女么?”

  “这...”沈一石惊的把茶杯端起喝水掩饰。

  眼前这个青衫书办居然如此狠辣,想的和自己一样。

  自己能想出这个法子,那可是二十年商场磨炼和官场摸爬,靠着贿赂无数性格各异、喜好不同的官员才练出一双洞悉人性的眸子。

  像田三六这么大时,自己和傻子一般,连说话都会得罪人。

  此子绝非等闲之辈!

  沈一石破天荒的害怕起来,他害怕自己被田三六干掉,取而代之。

  许久,方才点头:“好,明日便办,其他细节我自有法子,还得委屈田书办这两日一直与沈某在一起。”

  为今之计,只有把田三六栓在自己身边盯死他,不能让他乱了祸祸高翰文的事。

  田三六露出灿烂的笑容:“本就没想离开,此刻若是离开,只怕明日我就得横尸街头了。”

  沈一石也不搭理他这个话茬,让人准备好客房,安排田三六去休息,更是派了七八个人轮班盯着田三六,一旦田三六要跑,马上拦住告知他。

  田三六心安理得的躺在沈家客房里,盘算着这两日发生的事。

  杭州这边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设想在发展,就是不知道淳安那边会如何。

  天快亮时,胡亮悄悄敲门,说是城门口安排的人遇到了沈八,沈八有要事禀报。

  田三六一个鲤鱼打挺,心情激动起来,赶紧出门去见沈八。

  坐在客房院子的石桌上,沈八面色惨白,看了看不远处身家仆从欲言又止。

  “弄点茶水和糕点来!”田三六毫不客气,冲着监视自己的人吩咐:“茶要好茶,把你们老爷藏着的狮峰龙井泡上!”

  那仆从呆愣了下,赶紧退去。

  “说吧,你把消息带回淳安,他们要干什么?”田三六问道。

  沈八咽了咽口水:“他们要弄死新任知县。”

  随后把具体的细节说了一遍,却发现田三六非但没有任何意外,反而一副石头落地的轻松表现。

  “小老爷...”沈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您也是...”

  田三六则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沈世叔,你在淳安从商多年,又有沈家的关系,你觉得这些年从商,什么是让你的买卖没办法做大做强?府衙的政策,还是税收?”

  沈八一愣,这句话戳到了他的伤心处。

  现在田家父子俨然把他当做了心腹,他也抛家舍业把堵住全压在田三六身上,整个淳安任何人有退路,只有他没有退路。

  只能叹了口气,如实相告:“小老爷,不怕你笑话。我沈八识文断字,也有些胆识,对于经商也有些天赋,可这些年一直做不大,有时还亏钱,也怪时运不好,可最大的问题还在县衙里三班六房的老爷们。”

  “三班六房全都要打点,礼房修县学要交钱,工房建桥疏河要纳捐,户房一年两征,每次书役百余人威风凛凛,吃喝全由我们这些商户负担。”说起伤心事来,沈八忍不住流出泪水。

  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胆气的,要不然也不会在田三六初露锋芒时,就敢抛家舍业支持。

  此刻隐约猜到田三六最近的种种行为的目的,抹了抹眼泪:“这还算是好的,总是有定数。最怕的就是遇到人命案,每次下乡验尸,仵作、刑书、门印、签押、押班、小使,六房、三班,再加上仪卫、皂隶、马仆、轿夫,浩浩荡荡又是百余人。人吃马嚼,吃拿卡要,百姓们出小头,我们这些商户们出大头...”

  田三六没有任何表情,呆愣愣的看着远处端着茶水不敢动弹的沈家仆从。

  沈八说了很久,方才止住哭泣:“小老爷,我,我都是胡说八道的...”

  田三六没有理他,向着仆从招手,茶水点心摆在桌上。

  “吃点喝点,一夜打个来回,辛苦你了。”田三六将糕点推到他面前:“民不和官斗,商不和吏斗。淳安要想发展商业,需得先铲了这群根深蒂固的恶吏。”

  沈八猛然一惊,咬了一半的糕点含在嘴里看向田三六。

  “吃完后也别回去,再去办件事。”田三六给他倒茶:“巡抚衙门里派兵抓买粮的人,齐大柱一早也会去买粮,我会让沈一石卖点粮食给他,等粮食运到码头要装船时,你就举报给巡查的官兵。”

  “新来的知县你可认得?”

  沈八点头:“认得。”

  田三六看着沈八:“派人盯着,待他靠近码头附近了再举报,官差来抓人时,闹起来,让他听到看到。一会你出去,沈家的人问你和我说了什么事,你就只说我让你举报齐大柱买粮的事。”

  “那大柱兄弟...”沈八心惊肉跳。

  田三六没有理会他,反而问道:“淳安各处粮仓里的粮食,可全都被赵班头他们拉完了?”

  沈八点了点头:“小老爷放心,我亲自看的账,只要之前县衙里凑钱的全都偷偷去拉了,他们拉了多少,我就悄悄塞了多少袋土进去。这半个多月,粮食大半都被他们拉完了。他们都知道人人都拉,可拉了多少,却没人敢问。”

  拿出一个本子:“这是我悄悄记下来的账簿。总督署的官爷们很生气,几次差点要拦,全都被我以小老爷的话挡住了。”

  “嗯,明天你假装来接应,见到齐大柱的时候,把这个账簿和他们要谋害海知县的事让他知道。”田三六翻了一眼账簿,见上面记载的很详细。

  谁什么时候拉了多少粮食,拉到了哪里,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班头甚至拉了六万石粮食。

  小吏巨贪,触目惊心。

  田三六的眼里闪出阵阵杀意。

  沈八彻底明白,田三六果然是要借新任知县的手把淳安县衙这群胥吏们全都弄死。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没想到这青衫书吏居然如此狠心。

  那些可都是投靠他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是迫于形势。

  可一想到这些胥吏们平日里做的孽,又觉得十分痛快,更庆幸自己上田三六这条船时身世清白。

  “可小老爷...”沈八马上发挥自己的优势:“三班六房若是空了...”

  “不是还有十几万灾民么?”田三六露出笑容来:“杀头的买卖没人干,县衙里的老爷还没愿意做?来了淳安,还想走?”

  沈八再次震惊,他猛然一抬头:“小老爷,当,当真也要买他们的地?”

  田三六露出有些不耐烦的疑惑:“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这么折腾不是为了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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